「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少年輕聲耳語,雙手環繞著我的背。我能清楚感受到他所傳來的熱度。
——我到底在做什麼呀……
「請告訴我什麼是愛。」
——愛……?
麵對他過於直接的提問,一瞬間我以為我聽錯了。所謂愛情是能夠以言語解釋,或藉由他人來說明的情感嗎?
「如果你告訴我,我就吻你當回禮吧。」
少年抬起頭,用玻璃珠子般閃耀的雙瞳凝視著我,抿嘴一笑。我訝異於自己居然覺得他那壞心眼的笑臉有些可愛。
——我這是怎麼了呢……?
「……剛剛的夢是怎麼回事啊?」
從奇異的夢境蘇醒,鬧鍾指針還停留在鈐響十分鍾前。清晨寶貴的十分鍾就這麼溜走了。
「唉,好奇怪的夢……」
既然已經清醒,總不能倒頭睡回籠覺,等會兒反而遲到吧。我慢吞吞地撐起身體開始準備換衣服。
再怎麼說,今天可是我即將就任人生中第一份職務的日子。
「服裝沒問題,儀容方麵……」
我站在鏡前再三審視自己的儀態。
就服裝而言,一派清新簡約;鞋子也盡可能選擇低跟款式,隻是新鞋子還穿不太習慣,走起路來稍稍不放心。
「我出門羅!」
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打過招呼後,我拎起包包走出房間。
——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才會夢見那奇怪的夢。
畢竟從今天起,我就要踏入夢寐以求的教職生涯了。
「嗯……」
明明是一個人睡,我卻覺得背後有人。
「小巴……?」
轉過身,我看見雙胞胎弟弟——巴就窩在棉被裏。
——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鑽進來的……
可能那時候我還在睡吧。記得上床睡覺前沒有看見他的人影。我小心翼翼地滑出棉被,怕吵醒了睡夢中的巴。
「唔……」
胸口突然一陣悶痛,感覺像擔憂,又有點像恐懼,總之是種令人厭惡的情緒……
「……小堇?」
小巴翻了個身悠悠醒來。睡眼惺忪地揉著單邊眼睛,打了個哈欠。
「抱歉,吵醒你了。」
「不會。上學時間到了嗎?」
「還沒,還有一點時間……」
小巴說完繼續仰躺在床上,把手舉得高高的,就像要確認什麼似的,再拇手緩緩放回自己胸前。
「不舒服。」
「咦……」
小巴痛苦地皺起了眉頭,用力抓緊胸前的睡衣。
「這邊,很不舒服。」
「是啊……」
往往在這種時候,我就會更加確信我們是雙胞胎這件事。經常在同一時間點擁有相同的感受。當我發現自己為這種小事而感到高興時,下一刻卻又馬上覺得難堪。
——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弟弟明明是那麼地痛苦……
「小巴,我去拿點飲料過來。你喝了可能會好一點。」
「沒關係,我再躺一下就好。」
保險起見,我將手背貼在小巴的額頭上測量溫度。看樣子沒發燒……
「我沒感冒啦。」
「嗯,我知道。」
小巴所感覺到的情緒果然和我一樣。因擔憂而恐懼的情緒。
「你就多睡一會吧。」
「嗯……」
他乖乖閉上了眼睛。記得小時候常有人說,我們倆的睡臉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原來我睡著的時候是這種模樣啊……
我們這對雙胞胎兄弟,打從以前就沒多少共通點。但若要說有什麼共通點,頂多也隻有臉長得相似、身高一樣之類的而已。
這種特殊情況偶爾會令我感到不安,偶爾卻又令我覺得安心。我真的是軟弱過頭了。
我叫桐原珠美,今年二十三歲。東京都出身,大學就讀國文係。
我的父親沉穩而嚴厲,擔任小學校長一職;母親溫柔文靜,目前已經退休專司家管,兄長出生前,她曾經是父親的同事,任教於同一間小學。
我出生在杏壇世家,從小便耳濡目染,立誌將來要成為一名教師——不僅具備父親的威嚴,同時也不失母親的慈祥婉約。
大我三歲的兄長似乎也和我有相同的誌向。自體育大學畢業後,他立即受到公立高中聘用,成為體育老師。現在他已是籃球社的顧問,甚至意氣風發地籌備進軍全國大賽呢。
「這個時代,老師可不好當啊。」
進修就職課程時,總會有人如此提醒。近年來受少子化影響,各級學校紛紛縮減班級,教職員也因此趨向人數縮編。
「也有許多人拿到教師執照後,轉而投入其他職場。補習班講師怎麼樣?你有興趣嗎?」
「我還是比較想留在學校任教。」
無論對方如何勸說,我就是放不下當老師這個夢想。
「那麼珠美,你就盡力試試吧。」
「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便行。」
父母親尊重我的意誌,使我立下了今年一整年要專心尋找教育相關工作的決心。
——一年內如果無法成功,這次就真的非放棄不可了……
像是事前確認般,我從包包裏取出任用通知書,將那行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正式任用月華學院國語科教職員」再次重新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