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低沉,麵露悲戚之色,話音一轉,聲調隨之高亢:“我等身為臣子,自當為吾王分憂,是故,今日我內侍省所有太監,凡自願報名參加修真隊的,不管成功與否,都是忠義之人。”
方渾作為大王項子楚的心腹,焉能不知項子楚此時心中所憂之事?隻是自己不過一個普通人,不懂修真法術,不能幫上什麼忙。為此,他也就決定成立一個修真隊,請來修真部的員外郎鵬通天為教頭,希望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能夠出幾個具備天賦的人。
事情成與不成不要緊,不做是態度問題,成與不成是能力的問題。
鵬通天個子不高,但精神矍鑠,目光如炬,讓人一瞧,便知是一個有深厚修為之人。他邁步向前,朗聲道:“各位雖然身為閹人,卻身殘誌堅,令我等歎服,這也是朝廷幸事...........。”
他侃侃而談,大總管方渾在其身後頻頻頷首,鵬通天看似木訥,倒也思維敏捷,條理清楚,大致說了一下蒼龍大陸各個修真門派,修為等級。
炎華大陸的修真起源於大陸的中心之地---大宋國。
修真門派長久以來,屬於自生自滅的狀態,大宋王朝不聞不問,放任自流。始終以為這不過子虛烏有之事。直到三千年前,一場罕見的殺戮震撼了整個炎華大陸,修真才逐漸被統治者真正的重視起來。
天都山,一直被修煉之人視為神山,經過長達萬年的發展,修真界分為了正魔兩大派,雙方為了爭奪天都山,展開了血腥的屠殺。一時天地為之變色,山河為之染紅,正魔兩派,都死傷慘重,餘者無幾。
經此殺戮,雙方元氣大傷。大宋王朝方才知道,修真之人並不等同於扶乩算卦之輩,若能為朝廷所用,豈不使大宋國如虎添翼。
於是,朝廷號召天下修真豪傑,為國效力,抵禦外敵。隻是正魔兩派血怨太深,勢不兩立。無法,朝廷隻得扶持正道,打壓魔教。
宋國位於炎華大陸的中心,西北有強秦,常懷狼子野心,北部趙國,魏國、韓國,東北有燕、齊、魯各路諸侯,西南巴蜀,南有沃野千裏的楚國,東有吳越。各路諸侯為了擴張勢力,搶占地盤,紛紛招降納叛,不管正道魔道,隻要有一技之長,都待之以上賓之禮,可是修真的發祥地---宋國卻一直以文明禮儀之邦自居,對魔教嗤之以鼻,慢慢地,宋國的修真武力漸漸衰落了下去,周邊諸侯各國後來居上,尤以秦楚為甚。
凡正道中人,那些修為越高之人,大都不問世事,潛心修煉,不肯為朝廷出力,故而致使大宋王朝的修真高人極度匱乏,所能用者,大都不過一些平庸之輩。而魔教中人,無信無義,隻要有甜頭,都甘為軍隊的豺狼之輩。
說到此處,鵬通天不免黯然神傷,肅然道:“爾等各位,隻要潛心修習,定會學有所成,成為王國修真營光榮的修士,如果有人天賦異稟,修為進入羽化期,就能成為王國最偉大的神鷹血士,遍觀天下,獲此殊榮者,不過十數人矣!到了那個境界,你們的太監之身,將會一夜之間,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話音剛落,隊伍中一片騷亂,成為一個真正男人,是下麵每一個人心中最大的夢想。他們在窮時,希望過上不愁吃穿的日子,狠心變為一個廢人入宮當差,可是,他們的痛苦又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一生的幸福就此了斷,惟留一具皮囊存活於世,縱身居高位,仍不免受人嘲笑,而況這些小太監?
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是這些人人生當中最大的念想,現在,有人給他們指出了一條看似光明的路,盡管遙不可及,終還是有個盼頭。
台下的太監們,不管是官居四品的少監,還是那些給事、內侍、還是謁者,臉上都煥發出渴望的神色,更別說在各宮飽受欺淩的小太監了。就連在台上的司禮太監方渾,也對未來充滿無限的向往。
大雪剛歇,一會兒整個王宮又籠罩在烏雲當中。
黑雲壓城,寒風如刀。
位於隊伍前排的蕭月單衣薄褲,在蕭蕭冷風中,忍不住瑟瑟發抖。鵬通天見隊伍中的每個人不是錦裘狐皮,就是棉衣棉褲。可是這個少年在如此寒冷的冬天,還是一副夏裝打扮,豈不讓人甚感奇怪?
“你,出來!”他用手一指,示意蕭月出列。
蕭月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不是害怕,隻是寒冷所致。
“你是哪個宮裏的?”鵬通天問道。
“回教頭,我是清寧宮的,主子是呂竹煙。”蕭月不卑不亢的回道。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
清寧宮?呂竹煙?不是呂伯奢的愛女麼?鵬通天的心中已然明了,既然是冷宮中的下人,沒有冬衣也是常情。
鵬通天與呂伯奢向來交好,此次呂伯奢下了詔獄,自己雖沒有如同別人那樣落井下石,但也沒能為他說過一句話,心裏常感不安。眼前的這個小太監已然如此,呂竹煙在宮中所受之苦,可見一斑。念及至此,不免惆悵不已,世態炎涼,趨炎附勢,自己縱為修真之人,也難以掙脫。
他打量了眼前這個人,衣衫破舊不堪,卻也身形魁梧,神色俊朗,隆鼻闊嘴,天庭四方,不像那些齷齪不堪之人,遂道:“來人,取我狐皮大氅來!”
接過大氅,鵬通天緩步而下,親手為蕭月披上大氅,輕聲道:“請幫我問竹煙小姐好,世事浮沉,自有定數,叫她好好珍惜自己千金之軀!”
蕭月已經知道,這人一定是呂竹煙家中的故交,眼下耳目眾多,多說不便,故而隻回答說是而已。
眾人都向蕭月投來豔羨的目光,能得到修真部員外郎鵬通天的垂青,就離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不遠了。他們又哪裏知道,這隻不過是有人給了他們一個夢想,而要達到這個夢想,是何等的艱難。
炎華大陸的修真階層共有九個階段,分為無形期、隱心期、滅寂期、元極期、元嬰期、神合期、天劫期、羽化期、乘蒼期。每期共有上中下三個段位,大多數沒有修真資質的人,縱然刻苦,一輩子也隻是在無形期裏打轉,無法自拔。
而要想使一個閹人枯木逢春,發葉生根,最起碼也得修煉到元嬰期才有這種可能,而這,隻不過是理論上的,因為有史以來,還從未有閹人能夠修到元嬰期。
鵬通天傳給眾人一些修真入門口訣,眾人覺得玄之又玄,一些小太監便搖頭晃腦的在台下開始背誦了起來。
“這不是詩文!”鵬通天凜然道:“你等這樣搖頭晃腦,與背誦詩文子集何異?修真典籍,在於默然於心,刻劃於骨,每一字一句,都蘊含巨大玄機,窮究天理,全身經脈,了然在胸,象這等照本宣科,想要修真,無異於緣木求魚!”
全場啞然無聲。
蕭月的記憶力,當初在大學裏,就是出了名的,故而那些晦澀難懂的詞句,玄之又玄的偈語,默誦下來,卻也不難。
午膳就在大總管衙門,無非就是大魚大肉,美味珍肴。那些當紅宮中的太監不屑一顧,蕭月卻是來到這個時空中以來的第一頓葷腥,吃得有滋有味,散席之時,他偷偷將一隻烤鵝揣入懷中,不過油膩甚多,燙得他齜牙咧嘴,不敢出聲。寒清宮每日都是青蔬白水,寡淡至極,捎一隻回去,也給竹煙解解饞。
“各位聽著,我內侍省修真隊,以後每逢三六九,就到此集合,鵬教頭會來此傳業,你們回去之後,務必悉心揣摩,勤修苦練。三日之後,學業大進者,本人有賞!成績優異者,舉薦到我大宋朝修真營!”大總管方渾喘嘶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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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煙,我回來了!”還未進清寧宮的宅門,蕭月就興奮的在門口喊道。粉紅色的圍牆內,傳來一下一下沉悶的聲音。
進得院門,隻見竹煙舉著鐵鋤,吃力的挖院裏那塊荒地。見蕭月回來,莞爾一笑,道:“回來了!飯我已經做好了,在廚房裏熱著呢。”
“不用了,我已經吃了,你呢?”蕭月忙從懷裏掏出燒鵝,由於沒用油紙包裹,他上衣前襟上的一塊,已沾了一大團的油汙。
前幾日,竹煙穿著厚實的冬衣,此刻的她由於勞作出汗,故將身上臃腫的冬衣除去,曼妙婀娜的身材展現在蕭月眼前。
一襲素白繡花緊身小綢襖,勾勒出纖細的小蠻腰,鐵鋤一下一下的飛舞,她的整個身子隨之飄逸,雖是勞作,卻是霓裳舞曲。
隨著她優美的動作,高聳豐滿的前胸,在一下一下有規律的跳動。由於她是半屈著身子,順著那小綢襖微開的領口,細膩微深的乳溝若隱若現。
“你看什麼?”竹煙微抬起頭,雅致的雲鬢兩邊,有許滴香汗順著鬢角涔涔而下。她見蕭月直盯著領口,臉上不禁飛起一抹紅暈,俄而浸染開來,似一點朱紅落於宣紙,溫潤冶豔。
“噢....”蕭月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微感窘意,遂將燒鵝遞給竹煙,慌忙奪過她手中的鐵鋤,急聲道:“我見你累,讓我來吧!”
“你吃吧!我真的不太喜歡吃這些東西,以前在府裏吃膩了。”竹煙柔聲道:“倒喜歡吃些新鮮的菜蔬,我們將這片荒地開墾出來,一來省得閑著沒事,再者,也可以彌補一下用度的不足。”
蕭月滿懷興致的告訴竹煙,今天報名參加了內侍省的修真隊,以後在總管府,三六九就可以去打點牙祭了。
“你認識一個叫鵬通天的人麼?就是修真部的員外郎,他好像跟你好熟悉,要我代他問你的好?”蕭月問道。
“認識的.....”竹煙輕聲答道,她默默地站立一旁,想到這,心中便湧起一股酸楚,自己的父親,現在還在獄中受苦,自己呢.......當年府上的車水馬龍,僮仆成群,而今,曾經顯赫的相府,已是雜草叢生,蛛網暗結。正悵惘之際,忽聽得‘當啷’一聲脆響。
手中的鐵鋤,鋒口已卷刃,蕭月大感詫異,挖到了什麼東西?用手扒了扒泥土,下麵隱然現出一塊石頭的一角。
“我還以為挖到什麼寶貝了呢?卻是一塊石頭。”蕭月歉然的看著竹煙笑一笑,接著道:“嗬嗬,真是不好意思,討飯都會打爛碗,瞧!你的鋤頭,成這樣了。”蕭月自嘲的拿起鋤頭,給竹煙看,一臉的不好意思。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地下的那塊石頭,竟然發現那石頭上,似乎有刀刻斧鑿的痕跡,蹲下身去,仔細揩盡上麵的浮土,隱約可見四個篆體大字,至於什麼字,到很難認清。
“竹煙,快來,這上麵似乎有字呢?”蕭月忙不迭的喊著竹煙。
兩人蹲下身去,趴在泥土裏,仔細摳著筆畫裏的泥土,‘一元血衣’四個大字赫然在目!
蕭月抓了抓後腦勺,這什麼意思呀,沒頭沒腦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整塊石頭挖了出來,石頭略呈方形,赭黑色,周邊還有棱角,然而,再怎麼摳,除了‘一元血衣’四字之外,已找不到任何字的痕跡。
“真掃興!我還以為是什麼修真秘笈呢?不想隻是這四個字,白忙活了。”蕭月一臉的懊喪,恨恨地舉起鐵鋤,砸下那塊石頭。
“蕭月!慢著!”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拉住蕭月粗壯的臂膀,竟不能動搖絲毫。
她將石頭來回翻滾,細細端詳,良久,站起身來,長籲了一口氣,一張俏臉倏然變得異常凝重,輕聲道:“我想.........若我沒看錯的話,這就是傳說中的‘血魔石’。”
“血魔石?”
“對!血魔石!”竹煙微微仰頭接道,似對蕭月說話,又似祈問蒼天,口中喃喃念道:“血石出......天下哭......”
“血石出?天下哭?”蕭月驚愕不已,見竹煙神色如此肅然,看來,此石似大有來曆。
竹煙愴然地回首,一雙幽潭似的眼,注視著蕭月,“蕭月,你知道麼?這就是整個炎華大陸正魔兩大派苦苦尋找的‘血魔石’。”當年天都山一戰,正魔兩派可謂傾盡全力。魔教領袖赤血狂魔率領麾下三千門徒,迎戰所謂正道中人。若論個人能力,正派七大仙帝級高手都不是他的對手,奈何魔教中人修為絕高的人數實為有限,雙方展開激戰,達三月之久,終因寡不敵眾,魔教慘遭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