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不知姐姐那位親妹子可有什麼特征,容我仔細的想想,說不定我知道的能對姐姐有所幫助。事情是這樣的,當年我雖年紀小,卻也清楚記得與我在那瀟湘塢共事的有好些女孩子,年歲都與我相差無幾。大都身世可憐,被迫賣身。記憶中,每年總會有陸陸續續的幼女甚至女嬰被一位自稱姓龍的牙婆子賣去。聽一些年紀長的姐姐們說,那牙婆子看著慈眉善目,卻昧著良心做那見不得人的齷齪勾當。”禦劍一邊觀察月娘的表情,一邊微蹙著眉頭回憶。
她也許兀自沉浸在自己那段並不美好的往事中,忽略掉月娘在聽到姓龍的婆婆時眼神忽然一閃。
“不過聽姐姐說,瀟湘塢的媽媽每當接手這種生意,都會記載入檔,可能是怕那牙婆子今後給她的生意惹下不必要的麻煩。”
“記檔?”月娘忍不住打斷了禦劍。
“不錯,被賣去的女孩子都會有檔案記載,有牙婆子帶去的時間,女孩子們當時的打扮,隨身攜帶的物件,身體的特征之類的都會有。隻可惜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並未親眼所見。”
突然想起一絲不妥,禦劍便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姐姐別怪我不會說話,你那親妹子定不會流落到那種煙花之地,一定吉人天相,被好心人收養了。我也是有些心焦,姐姐莫怪。”
看著禦劍微紅的眼圈,月娘覆上她的手背,像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似的,竟有些微微用力,這才迫使禦劍抬起頭詫異的望進她的眼睛。
“你萬萬不可妄自菲薄,那種地方雖然汙穢了些,正如妹妹所說,有哪個幹淨清白的女孩子會心甘情願置身於此?不過是世道弄人罷了。我那妹妹啊,我已與夫君尋找多年,卻無半點蹤影,若能有一點希望,也是好的。妹妹將這些不堪回首的痛心往事告訴我,已是對我莫大的信任,我怎能心有芥蒂呢?我也不妨告訴妹妹,我那親妹子確有一特征,這也是我與她相認最有利的憑證——自小她的左臂內側便生有一顆小拇指甲蓋大小的朱砂痣。”
月娘不說便罷,隻見她話音剛落,禦劍便震驚的張大了嘴。
令我和月娘震驚不已的是,禦劍起身關好門窗,急切的神情出現在了她的麵孔之上,那打著活扣的束帶竟在她顫顫巍巍的手指間幾經脫落才解了開來,隨著外衫的脫落,露出光滑白淨的手臂和膀子……
隱隱約約中,我和月娘好像都明白了什麼似的,安靜的等待著,隻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
禦劍緩緩的抬起了她的左臂內側,一顆拇指蓋大小的朱砂痣靜靜的等待在那裏,仿佛等待了千年。
月娘幾近木然的走近禦劍,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小心的拉起禦劍的左臂,用手指輕輕的覆上了那棵朱砂痣,摩挲著,回憶著,頃刻間,她們兩人均已淚流滿麵。
“真的是你嗎?小妹。讓姐姐好找啊!”月娘雙手輕輕抬著禦劍的雙頰,急切的在上麵確認著。
“姐姐?我會這麼幸運嗎?遇到像月兒這樣的好妹妹,還會遇到你這麼個好姐姐?”禦劍有些不知所措,竟有些不敢相信這莫大的幸福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小妹身上的朱砂痣長在比較隱蔽的位置,隻有娘親和我知道啊。可是娘親,我們再也看不到了……”月娘凝噎。
“姐姐,我們當時為什麼會分開?”禦劍拉著月娘坐下來,我適時的拿起禦劍脫下的外衫,為她披上了。
“姐姐,會不會和那姓龍的婆子有關?我記得你當時給我說起過一些事,那年你去尋找外出的娘親時將小妹托付給一位姓龍的乞婆照看,會不會這個龍婆婆就是那個常常去瀟湘塢販賣女孩的龍婆婆。她並不是什麼簡單的乞丐,而是以不同的身份做掩護偷竊女嬰去販賣的牙婆子?”這會兒算是最為冷靜的我提出了這些可能。
“月兒所言極是,我這便叫勇哥差人去瀟湘塢問問看,如果真有所謂的檔案之事,那便更好辦了。那龍婆子害我姐妹分離這麼多年,這個仇,我一定要報!”月娘狠狠的捏著自己的拳頭,禦劍也一臉的憤恨。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那龍婆子做盡喪盡天良之事,一定會有報應。姐姐不要太氣了,氣壞了身子可得不償失。一定是你們的娘親在天上保佑,才讓你們姐妹二人苦盡甘來,重逢在此啊。”我怕月娘身子受不住,忙說些好聽的話安撫著。
“月兒,我姐妹二人能有次日,得多謝謝你啊。”說著,月娘便拉著禦劍朝我盈盈一拜。
我趕忙把她們扶起來,笑著說:“姐姐搞錯了吧,就算要謝,也需謝娘親和鳳姨啊,是她們與你們的緣分。”
“月兒此言差矣,如若不是你,我們倆人永遠也不會有交集,你是我們名副其實的恩人。”禦劍也點著頭在一邊附和道。
親情是多麼美好的感情啊,無論距離有多遠,時間有多久,都磨不滅,散不淡,隻會像美酒一般,越來越香醇。
看著她們相偎相依的身影,想著自己即將需要麵對的所謂“親情”,我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