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這杜若倒是長得一張與蘇柔一模一樣的臉。
細峨眉,丹鳳眼,膚如凝脂發如雪。高挺的鼻梁,勾襯出完美的臉型,哪怕在這古典美女雲集的年代,也是數一數二的絕色。
隻是,府中眾人眼中,杜若醒來後行事頗怪異。
寡言少語倒和從前沒甚區別,但神色高冷不似過去那般柔弱,眉宇間有不怒自威之勢;見到府中長輩,亦是沒有任何該有的請安禮儀;還讓小廝抬了個半人高的水缸放到攬月閣的院子裏,蓄滿了水冷不丁將自己的腦袋整個浸在水缸之中,差點嗆死;更為駭人的是,有一次夜晚,她撇開伺候的丫鬟,竟還跳進荷池裏,幸好丫鬟半夏發現及時,又給救了回來!
二夫人拍著心口嚇得要死,非說是那日落水中了邪,前後招了好幾撥道士上門擺陣驅邪;杜老爺更是一聲令下,抽幹了府內所有的池塘,又多派了幾個丫鬟日夜輪流守著杜若,這才讓她安生了不少。
可安生下來的杜若,比從前更沉默了。常常在院子的回廊上坐著,一發呆就是一整天。
沒用。
所有能想到的接觸水的法子,蘇柔都嚐試過了。
穿不回去了。
怕是此生隻能做杜若了。
哎……
自被禁足後,杜若心如死灰。
或許,是應該跳入當日杜若落水的那條河裏才有用?
可現在她被看得死死的,哪有機會?
隻能暫且收收,等待時機了。這日日閑著,沒有了從前趕場子一樣的會議和堆成山的文件,杜若一時之間都不習慣了。
半夏看著她時常唉聲歎氣的模樣,為了哄她開心,尋了許多話本子來給她,這反倒讓她多了一個了解當朝文化的路子。
期間,也出過一趟門,是跟著全家一起去淨慈禪寺上香,為已故的大夫人祈福。
大夫人出自錢塘崔氏,世代書香門第,嫁入杜家算是低嫁了。杜世安雖為商賈之子,但通曉詩書,夫婦二人成婚多年,一直琴瑟和諧,舉案齊眉。
杜家大爺倒是個罕見的,自崔氏進門後,不曾納妾,也沒有通房。膝下惟有一女杜若,一子杜衡。奈何大夫人自生完杜衡之後,身子虧虛,常年服藥卻始終未見起色,在五年前便撒手人寰。
杜家大爺杜世安瞧著不苟言笑的模樣,沒曾想,竟是個癡情的人。自大夫人過世後,一直未肯續弦,每年的大夫人的生辰,更是要到廟裏燒香、祈福,並獨自在廟裏過上一夜。
憑這一點,杜若對杜老爺肅然起敬。
這可比她那個混賬爹強太多了。
她恭敬地跟在杜老爺身後,為大夫人上了三炷香。杜老爺先行去後堂與方丈喝茶,女眷及小公子們便在淨慈禪寺內四處閑逛。
寺廟建在半山之中,舉目便看到一覽無餘的景色。黑瓦飛簷,一片片灰牆勾勒出一棟棟宅子模樣,亭亭林立,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小河蜿蜒曲折繞著城內四處,將這些宅子分成兩市八坊十三巷,再由一座座拱橋相連,一派江南水鄉。
再極目望去的正南方,還有一片紅牆金頂,便是皇城所在了。
天高疏闊,舉目四野皆是美景。沒想到這上京,與蘇柔過去申城旁的江南水鄉倒頗為相似。看了那麼多話本子,她也沒琢磨出如今是曆史書上的哪朝哪代。
但眼前熟悉的景象,讓杜若眼眶有些熱氣。
人在他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她無親可念,可甚是思鄉。
如今,卻隻能在這清風朗月之中,閉著眼睛傾聽鳥叫蟲鳴。
冬月蕭瑟,可這半山上的寺廟前卻大樹成蔭,如一把撐開的大傘,隔開冬日暖陽,將杜若罩在陰影之下,兩旁的木芙蓉悄然地綻放,成為這寒冬日難得的俏色,這俏麗的背影與四周美景相映成趣,安靜地如同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