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襲來,河水滔滔,如夢如幻的月亮高懸天空,在這運河之上,更顯撩人。
杜若踏上甲板時,圍欄前已站著一個頎長的背影,出神地望著漆黑的遠方,一襲水藍色衣袍在幾盞燈火中隨風搖曳。
“還沒睡?”
她尚未走近,他卻已經知道她來了。
“嗯。”杜若往前走了幾步,對他說道:“想來謝謝你!”
明日便能到廣陵了,離別在即,杜若覺得有必要親自來道個謝。
陸離這個人,嘴巴是毒了點,但實實在在幫助過她,君子受人恩惠,自當要竭力相報才是。
陸離轉過臉來,夜晚像是為他鍍了一層保護色,他的麵容不似白日那般淩厲,反倒溫和了不少。
“來,陪我看月亮。”
杜若靜靜地走到他的身旁,與他一同抬頭仰望。
今日是圓月。
河水幽幽,月隨船走,忽高忽低,遠遠懸於一座高塔之上,甚是有意境。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我小的時候,便特別愛看月亮。初一到十五,十六到三十。就在小小的四方天裏,看著它缺了又圓,圓了又缺。”
陸離低沉地訴說往事,陷入回憶之中,神思遊離。
杜若神情落寞,小時候?
陸離這小子,小時候還如此悲春傷秋?看來家境不錯,無需為錢憂愁啊。
她的前身蘇柔,童年淒慘,日日活在賭徒父親的拳頭和母親的哭泣之中,恐懼包裹著她,從未有一日想過抬頭,看天上的陰晴圓缺。
而這身子的主人杜若呢?
她童年貌似挺幸福的,父母恩愛,衣食無憂,不知有沒有看過月亮。
杜若輕聲說道:“你是幸福的,小的時候還能看到月亮。”
陸離輕哼,“幸福?嗬嗬嗬……”
困在方寸之地,差點餓死、凍死,幸福兩個字與他何曾沾邊。
這些慘事,說出來怕是沒人信吧?
這丫頭怕是從未體會過什麼是暗無天日。杜府皇商嫡女,想來小時候的日子過得安逸。
幸福的人生,大抵相同;可不幸的人生,卻各有各的不幸。
二人望著天上的月亮,想著各自的心事。
而這心事,是無法張口對外人言,隻能自己體味酸楚,默默去舔舐傷口。
有些傷口久了,愈合了、結痂了,還以為沒事了,可夜深獨處之時才發現,疤痕下依舊是鮮血淋漓。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日,正是十六。”
陸離轉身看向杜若,星眸如水:“永平侯世子今日大婚。”
杜若輕扯嘴角淡然一笑,這男人,可真夠三八的。
“哦,是嗎?”
陸離,“隻是哦而已?”
杜若抬眉,“不然呢?”
陸離攤手,故作解釋道:“我曾無意之中撞見過,顏世子向你表白,想娶你。”
當然,那個傻小子一點都配不上你!
杜若唇間笑意加深:“陸公子素日裏都是這麼愛操心的嗎?”
高門大戶犄角疙瘩裏的小秘密,都被你無意撞見?
可真是稀奇啊。
陸離一臉無辜,反而繼續追問道:“他如今另娶他人,你不難過?”
杜若,“我從未曾喜歡過,又何來難過?”
顏屹安剃頭擔子一頭熱而已,她從未動過情。
尤記得顏芷蘭入宮前曾和她說過,若她能嫁給顏屹安結兩家之好,彼此知根知底也算是青梅竹馬,可這始終也隻是顏芷蘭一廂情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