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帝後三十載的夫妻,最後還是落了一絲體麵。
這體麵不是給王茀的,也不是給琅琊王氏,而是給梁帝自己的。
王茀未被廢後,隻是被終生圈禁在坤寧宮。
那一夜後,她已瘋魔,嘴裏不停叨念著懿德太子的名諱,認不得人了。
琅琊王氏參與謀反的人,盡數被下獄。
隻是,謀反弑君乃是滅九族的重罪,但琅琊王氏的九族與世家聯姻實在太深,若是深究,便是動了世家的根基,那又將掀起另一場動蕩。
於是,弑君的罪名由齊元時一人擔了去。
他本就被廢為庶人,膝下又無兒無女。
王曦兒被廢去皇子妃頭銜,賜死。
兵部尚書王昀則詭異地死在獄中,家中男眷年滿十八一律斬首,十八以下一律杖徙千裏;女眷皆沒入教坊司。
五皇子才五歲,一臉懵懂。
在一場政治鬥爭之中,他隻是一枚無辜的籌碼而已。
梁帝自然不會怪罪,又將他的身份重新歸至已故宜妃顏芷蘭的名下。
五皇子母族顏氏,神奇地在這一場朝局地震之中明哲保身,保全了全族性命。
上京城內眾說紛紜,皆暗指顏氏有高人指點才得以破此死局,逃過大劫。
永平侯顏又銘突然開了竅,自上請罪折子,辭去了禦林軍禁衛營副統領一職,梁帝幾乎沒有猶豫便批複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得以保住了顏屹安禮部侍郎的職位。
整個永平侯陷入了靜寂,如上京的孤島,門可羅雀。
……
“王爺、王妃,這邊請。”
齊元昊和杜若二人跟著侍女,又一次踏入了永平侯府的倚梅園中。
素心臘梅,淩霜傲立,馨香淡雅。
“老身替五皇子、永平侯府三百八十口人及顏氏族人,叩謝定王及定王妃大恩!”
永平侯府老夫人已雙鬢雪白,她拄著銅製鳩杖,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向齊元昊二人行叩拜大禮。
“老夫人快快請起!”
杜若伸手要扶,卻被老夫人蒼老的手給握住了。
“不!”
老夫人神情肅穆:“這個頭,非磕不可。侯爺,安兒,你們一定要記住,如今五皇子安然無恙、我們顏氏滿門得以存活在這世間,皆是定王及定王妃的恩德!顏氏世世代代要銘記於心!”
齊元昊一身黑裘立在皚皚白雪之中,容顏如畫,雍容不凡。
他垂眸望著顏府眾人,淡然從容:“老夫人,何出此言。本王隻是顧念手足之情,憐惜小五的母家。”
顏又銘重重地叩首:“若非王爺苦苦相勸,今時今日我等早已成了亂臣賊子,滿門抄斬。”
顏屹安更是頓首:“承蒙定王及定王妃不計前嫌,救我顏氏滿門!”
二人齊聲:“我顏氏自今日始,甘願為定王鞍前馬後,任憑差遣!”
齊元昊與杜若二人對視,歎了一聲。
他們如何看不出來,顏氏這是在向齊元昊表忠心。
杜若伸出雙手,扶起了永平侯老夫人:“老夫人,地上涼,您快快起來吧!我們坐下說話便是。”
顏又銘和顏屹安一左一右扶起了永平侯老夫人,眾人一一落座。
……
五皇子過繼至王皇後的名下時,永平侯府喜憂參半。
喜得自然是年幼的五皇子一下子成為嫡出,地位愈加高貴,再有琅琊王氏在背後作為倚仗,日後必然貴不可言;憂的是,永平侯府自此便要站在王茀的身後,任其差遣。
侯老夫人冷然一歎:“王茀是什麼人,想做什麼,我太清楚了。”
五皇子年幼,若少主繼位,日後必然是太後臨朝稱製。
侯老夫人早就看穿了王茀的野心,並提醒永平侯及顏屹安務必警惕,莫被王茀利用。
可顏又銘卻鬼迷了心竅,動了心思。
他自認為這是永平侯府遇到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若日後真的五皇子承襲大統,那永平侯府便能承襲這潑天富貴世代不休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王茀卻劍走偏鋒,要弑君謀反!
顏又銘愧疚地向齊元昊說道:“卑職當日深陷其中沒有退路了,若非王爺派人死死阻攔,這一步泥潭踏了進去,顏氏便萬劫不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