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茀死了。
杜若一早得到消息,有些震驚:“何時的事?”
“昨夜。宮裏說是暴斃。”半夏抿了抿唇:“她活該。”
杜若點了點頭:“她害死芷蘭姐姐!有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杜若垂眸看了看銅鏡:“素淨些便好,別讓轎子等久了。”
宮裏頭一早便派人來定王府報喪,定王出征沒法出席喪儀,定王妃是一定要去的。
半夏為她整了整頭發:“聽說喪儀還是依據中宮之禮下葬。”
杜若滿目鄙夷:“他那是為了自己的顏麵罷了。這才不過月餘,王氏在朝堂的子弟多數被貶斥,剩下的也不成氣候了。”
她歎了口氣,整了整衣袍:“走吧。”
中宮皇後薨逝,她作為定王妃自然要去宮內守靈。
坤寧宮中已懸掛白帳幔帳和白燈籠,左右皆有僧人盤腿念經,四下皆哀。
人死如燈滅。
王茀已經由宮人穿好皇後服製,躺在金絲楠木的棺槨之中。
不得不說,梁帝的表麵功夫的確做得一流。
都到了這份上,竟還能裝得出情深意長的模樣,還專門為王茀寫了悼詞。
年壽公公念得情真意切,淚光點點:
“易何以首乾坤?詩何以首關雎?惟人倫之伊始,固天儷之與齊。念懿後之作配,三十二年而於斯。痛一旦之永訣,隔陰陽而莫知……”
杜若的眼角瞥見賈蓉兒滿臉的不屑。
她是這一場風暴的勝利者,自然帶著上位者的優越和高傲。
杜若閉上了眼,眼不見為淨。
這宮廷的勾心鬥角,讓她厭惡得很。
她默默地跪在軟墊之上,將自己與身旁的一切隔離開來。
繁瑣的宮內喪儀進行了整整一日。
年壽念完悼詞離去後,殿中跪坐的嬪妃和皇子也就意興闌珊了。
畢竟王茀死前都已被打入冷宮,眾人也沒必要再惺惺作態了。
晚間賈蓉兒等後妃便尋了借口先行離去,齊元喆和五皇子也帶著家眷和仆從先行離去。
到了夜裏,整個坤寧宮內,便隻剩下杜若及幾位宗室婦人。
再一會兒,連幾位宗室婦人都溜了。
半夏偷偷湊近:“王妃,要不我們也找個理由走吧?”
杜若瞥了她一眼:“王爺不在,這麵上的功夫我得給他全了。”
半夏:“王爺若在,定是早就讓您回去了。”
杜若抿唇低語:“左右明兒一早還得來,就在這吧。”
靈堂的人到了深夜幾乎都走光了。
連幾個念經的和尚,不知何時也走了。
杜若跪著有些疲累,便由得半夏將她扶到一旁的偏殿去歇息。
“王妃,您看這架勢就知道了,欽天監說明兒就出殯。您說,哪有這麼著急的。”
半夏壓低聲音:“還不是急著送走,給永福宮那位騰位置。”
杜若意興闌珊:“疲了,你也快歇著吧。”
半夏靠在床榻旁,打了個哈欠:“您需要什麼,便喚奴婢。”
半夏這聲哈欠頗有感染力,杜若上下眼皮也開始打架,困意來襲。
她臨睡前還惦記著身在北境的齊元昊,不知那邊形勢是否凶險。
如今雖三不五時能收到他寄來的信,但都是無關緊要的問候。
重要的信息,半個字都不敢在信上透露。
京中尚算太平,鎮南將軍和沛國公依舊被牽製,不能歸京。
眼見著立儲大典的日子臨近,杜若心中的不安也越加濃烈。
不知何時,杜若似乎聽到“吱呀”一聲,驚醒了過來。
外頭似乎有動靜,但半夏睡得正香,她不忍吵醒。
她拎著榻前一盞油燈走到殿門旁,竟看到大殿的靈堂上,立著一道人影。
她手一抖,立刻吹熄了手中的油燈,周身汗毛豎立。
王茀詐屍了?!
直至此人走進棺槨旁,借著棺槨前的燈火,杜若才看清他的真容。
是汝陽王齊冀。
白日他已經來祭奠過了,怎的深夜還會再來?
一名侍從來到他身旁:“王爺,查探過了,都沒有人了。”
“好,你守在外頭。”
“是!”
汝陽王望著棺槨裏的王茀,滿眼都是眷戀和不舍。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棺槨,似有無數的情愫壓抑在心頭。
“茀兒,我來看你了。”汝陽王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
他清風霽月的模樣,雖有些年紀但難掩風姿。今夜,又滿腹哀愁,竟讓人頗為憐憫和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