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馬青衣客(1 / 2)

天還未亮,晨曦的光隱隱在東城的山脊處。

那道緊閉了數月的屋門終於打開了。

張生蒼白的臉以及那深陷的眼窩仿似餓死的怨鬼無二,身上一股油膩膩的惡臭,隔著幾步之遠便能聞見。

他仿佛沒有看到問途似的徑自去了衛浴間,淋了個爽快的冷水澡。

將衣服洗幹淨後沒有晾曬又穿到了身上。

他這才看著站在院子裏的問途,第一句話便是,“以後你就是自己的主人,這裏的一切都送於你。”

“我需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你不需要,但你身邊的亡魂需要,倘若沒有香火供奉,他終究會煙消雲散。”

“你能看見她。”

張生點了點頭,“床頭我留了半袋黃金,沒錢了你可以用它變現,如果有來時,再無去處,也許我們還會再見麵。”

“我要錢有何用?”

“你是金屬,終歸會腐爛,你就算不生活也需要錢換零件。”

問途再未問什麼,看著翻身上馬離去的張生,太陽的光已經映亮了天際。

張生騎馬轉了一圈無名縣城,早起擺攤的人已經開始吆喝了,早起的農人也已經準備下地了,街頭早起的孩子在用木棍戲弄著一個乞丐。

乞丐長發遮臉,圍著孩子不停的呢喃,一個騎馬而過的人將咬了半塊的包子扔到了他麵前,乞丐滿心歡喜的撿起來咀嚼著,還不時的豎起大拇指對看著自己的張生。

公羊一刀,那個路見不平總會仗義出手的人,此時竟變成了這樣一個癡兒,張生的心頭多少帶著點苦澀。

西去金城的路,車馬絡繹。

一路西去,翻過隴山,車馬便變得艱難了,這裏群山峻嶺,山高溝深,黃土在初春的季節還沒有孕育出任何生機。

繞著小路,張生特意來到了自己當初生活了數年的偏遠山溝,那裏早已是物是人非。

頹垣斷壁中佝僂著幾個骨瘦如柴的老者,猶如古畫中地獄的厲鬼般,在翻找著東西。

見到張生,一個個用恐懼、詫異的眸子靜靜地盯著。

白馬慢悠悠的路過,那群人無神的眸子裏帶著幾分貪婪和饑餓。

村頭的枯樹連樹皮都已被人們啃食幹淨了,樹幹上還留著啃食後的牙印,幾具被火燒黑的枯骨散落在地,啃食不掉沒有幾兩肉的人頭被一群烏鴉啄食著,馬蹄踏過的蹄聲驚起那烏鴉一片。

夕陽的光在遙遠的大地上比人血還紅,張生立馬望著那殘陽如血,沒有人知道他在思考什麼,這裏連草木都已不生,卻還活著數個人影。

要是死亡真那般恐懼的話,你不得不說生命竟然如此的堅強,人,為了活著,無所不用其極。

暮色的太陽很容易便消失在山的另一邊。

黑暗帶來了饑餓,也帶來了人內心的魔鬼,那餓到靈魂快出竅的軀體慢慢靠近了自己和白馬。

張生看著那些借著夜色掩護下慢慢靠近自己的人,他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長劍。

有時候活著遠比死亡更痛苦,他如是這般的想,也如是這般的做了,當那距離足夠近的時候,黑夜裏寒光閃過,一道殘影穿過人群,風聲吹起鬼泣般的嘶吼,一具具身體倒了下去,那倔強的氣息終於消失在了天地間。

從此,這裏沒有人煙,這裏沒有生命,這裏連虛無都不再有,有的隻是一個跪在月光下無聲落淚的青衣客。

這些人,自己曾見過也曾為了活著和他們周旋過,即使瘦到皮包骨,但那模樣還依稀記得,隻是從此,他知道自己再無來處,也無故土。

天地間僅剩一片荒蕪。

一片大火升起,淹沒了整個村落,張生癱坐在一棵枯樹邊,看著那些無處可藏的亡靈徐徐遠去,燒焦的屍體在空氣中伴著其他味道。

他安靜的坐了一夜,目送亡魂離去,這裏一無所有。

他想自己本不該悲傷,但卻有說不出的心結,無言的悵然。

白馬馱著他悠然西去,馬背上的他神形憔悴,馬鞍上掛著的長劍被風吹的冰冷刺骨。

他已趕了三天的路,鞏昌城的城門樓在暮色夕陽下遙遙可見。

在城門關閉前,張生還是趕到了鞏昌城。

四方酒樓的菜香味飄的大街小巷都可聞見,八方客棧的酒旗也毫不示弱的在夜色中迎風搖曳。

“住店就住八方客棧,童叟無欺,公平買賣。”

張生被一個迎客的小二攔住了去路,“客官,這鞏昌城裏頭,要想睡的舒服,我們八方客棧絕對的數一數二,既然到了何不進去。”

“我的馬要吃新鮮的好草料。”張生將馬遞給迎客的夥計。

“這位爺,您放心,保管他吃了我們的草料,日行八百裏是夜行五百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