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叫我叔叔，我給你吃牛肉，牛肉吃了強身健骨。”
小孩又看向蔡鑫，最後他還是忍住了。
蔡鑫的心在等著，他在等小女孩的選擇，如果小女孩叫了刀客叔叔，此後他便會決然離去，但令他欣慰而又帶點失望的是小孩沒有叫刀客叔叔。
在他蔡鑫的心中，人可以快意恩仇，可以睚眥必報，就是不能沒了尊嚴和氣節，這是師父教他的，也是自己做人的底線。
最後自己的兩碗麵遲遲不來，他等不住了，於是轉動了臉部肌肉，鎖定了給一桌豪俠上菜的小二，叫了聲。
那小二上完菜走到蔡鑫跟前道:“客官有事？”
“我的麵呢？”
刀客戲謔的看起了笑話，小二一看刀客即是個有錢的主還桌上一把大刀橫著，再看蔡鑫，一身青衣麻衫的淒楚，還縫縫補補了好幾處補丁，覺得有了些底氣，“其他大爺們的酒肉還沒有上來，你那兩碗麵哪有時間做。”
蔡鑫的臉色變了變，他起身，向外走去，小孩也跟上了。
然小二卻一把拉住了要走的蔡鑫，“人可以走，但是麵錢你總得給吧？你這叫了麵，麵肯定要做，難道你個鄉巴佬要吃霸王餐？”
食客們紛紛看起了熱鬧，時代不管是何時何代，都不缺少看客的存在，他們在卑微和無聊的人生中，僅剩的一點覺得有意義的事，就是看一些苦難者的掙紮和權貴們的揮霍，他們善於在別人的痛苦中收集日後吹噓的資本，亦或是將自己代入那肆意妄為的一方，從而給自己塵土般的生命增添一點茶餘飯後的談資。
蔡鑫的手動了，他的殺氣已經難以掩飾了，但他按到劍柄上的手還是穩住了，那殺氣足以讓這麵館裏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絲透骨的森寒。
小二跌坐地上，眼睜睜的看著離開的蔡鑫，他已顫抖的雙腿讓他清楚，自己已經沒有一絲勇氣去為難這個被貧窮纏身的男人。
雪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他背起長劍，第一次牽著小女孩向前走去，小女孩抬起稚嫩的大眼睛看了眼這個沉默寡言的陌生人。
一家雪地裏的饅頭店前，蔡鑫買了四個饅頭和兩碗粥。
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幹枯老頭，沒有生意做的他，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雙手捅在衣袖裏，看著吃著饅頭喝粥的蔡鑫和小女孩，閱人一世的他，從對方的衣著和打扮上就不難看出對方的窘迫。
他的嘴唇動了動，還是道：“這位俠士，如果要住店的話去城郊，有家便宜的客棧，叫隴上客棧，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空間，這年頭難民遍地，這城裏的客棧卻又多價格昂貴。”
蔡鑫抬頭看著老者那渾濁的眼睛，“多謝老人家，我想在這裏安定下來，隻是不知道哪裏有能棲身的地方？”
“棲身的地方恐怕不好找，如果你實在沒有錢，那城外北山上有間破廟，倒也能遮風擋雪，就是這樣的天恐怕孩子受不了。”
城外北山的廟宇不算多大，但在年久失修中已經破敗不堪了，好在屋頂還在，蔡鑫立起倒下的一扇門，清理了一番蛛網灰塵，在天官神像前點了一炷放在案前的香，拜了拜，便用地上的幹草簡單的鋪了鋪，生了一堆火，此地暫時成了一個便宜的住處。
自從離開鬼城到這金城，已經耗幹了他所有的錢財，生命也許經得起折騰，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歲月裏，沒有錢那是寸步難行。
從小習武的自己遇到了一個好師父，可惜師父沒有熬到核冬天的結束便離世了，大家分食師父的場麵每天晚上都是自己的惡夢。
身邊這小姑娘，也是自己路過一座荒鎮時撿的，鎮子的人被韃靼部落屠殺殆盡了，食物錢財也是被搶掠一空，隻有這年輕的生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
自己本不是熱心腸的人，他可以不救她，但鬼使神差中自己走時還是帶上了她。
行走的疲憊使小女孩在火堆邊很快睡著了，而他聽著屋外的風雪難以入睡。
明日三餐無著落，一身俠氣的他又不甘淪為強盜匪患，也不甘街頭耍把式賣藝。
神官像前的香燒盡了，他也漸漸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