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安拿起一旁燒好的水壺,給他倒了一杯:“旁人知道我做的事,一個個都恨不得離我遠遠的,你倒好,還願意繼續接近我。”

袁勘瀟灑一笑:“我這個人唯心而論,若是看不順眼再怎麼出身名貴,就是不願處,若是能入我法眼,哪怕微賤如乞丐戲子螻蟻我也願意與之交好。”

賈安被他逗笑,這幾日的陰霾也仿佛驅之而散,二人相談甚歡,不隻是史書典籍,琴棋書畫,金石古董,賞花觀鳥,奇技巧工都是交談內容。

這日他們就這製糖一事展開爭論,原因是賈安將自家從青州那裏買來的製糖技術被袁勘批評過於落後,賈安不服,這種技術他和土行孫都曾試驗過,切實可行怎麼就落後了?

袁勘嗤笑一聲:“那我問你可曾見過霜糖?”

賈安遲疑片刻,他自然見過,昔日賈家主母孫氏的娘家送過一次年禮,裏麵就有霜糖,可謂是潔如冰,白如雪,食之甜膩,到現在賈安還牢記於心,據說是京城裏非常暢銷的奢侈品,千金難求產量稀少。

賈安腦中靈光一現,莫非袁勘知道霜糖的製糖之法?

袁勘直接讓人取來紅糖,黃泥水,幹草,瓦溜,雞蛋,大缸,新砍的竹子,紅糖加水融化,此時紅糖會出黑沙,將黑沙導入瓦溜中(上寬下窄漏鬥形),下方孔洞中塞入幹草,待黑沙中水分去除,然後拿走孔中幹草,用黃泥水不斷澆淋,等到裏麵的黑色雜質流入大缸,此時瓦溜裏麵的糖基本上就是白霜狀的。

其中最上麵一層大約厚五寸左右,潔白異常,稱為霜糖,而下麵的多為黃褐色。

接著袁勘還沒有罷手,命人將霜糖煎化,打入雞蛋清觀察火候,把新砍的竹子破成篾片,切成小塊撒入其中,過了整整一晚,就成了如同冬天自然形成的冰塊一般,就像當年賈安見過的潔如冰,白如雪。

賈安看著眼前的冰糖不敢置信,神色複雜的看著袁勘,尋常人有這樣的方子一定會死死握在手裏,他之前把製作紅糖的方子送給土行孫都擔憂了好幾天,想著該怎麼瞞過賈達才好,沒想到袁勘就跟不要錢似的直接給他演示。

袁勘此刻還在侃侃而談:“一般來講我們都用冰糖造物,造獅、象、人物等,至於材料的質量手藝精準就隻能看人,而且凡白糖有五品,石山為上,團枝次之,甕鑒次之,小顆又次,沙腳為下,你家當年拿到手的隻是最下等的砂糖,偏偏你們還自得其樂,真是少見多怪。”

賈安沉默良久,站起身來衝著袁勘一拜,袁勘趕忙將他扶起。

“袁兄信我,願意將這等秘技告知於我,這等賞識之情,賈安銘記於心。”

袁勘麵頰微紅,擺擺手:“我們家早就有更好的糖源和新的糖果品種,這點冰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賈安搖搖頭:“雖是如此,但這樣的製糖技術已經足夠讓許多官宦人家視若珍寶,絕不外傳,袁兄就這麼告訴我,不怕被罰嗎?”

袁勘麵露嚴肅:“我也是有要求的。”

“袁兄請說。”

他指了指盆中的冰糖:“這個方子就算是送給令尊的禮物,一來免得你回去挨罰,二來我也想請遠在京城的賈蘭大人,幫幫忙。”

賈安皺眉,能這麼舍得,想來是大事。

“我的伯父年事已高,近些年來乞骸骨卻從未被批準,想請賈蘭大人說說情,讓陛下能同意我伯父榮歸故裏。”

賈安沉默,許久後問道:“不知你伯父是?”

袁勘挺胸:“伯父名諱上袁下宿。”

賈安大驚,心中如同潮水般翻湧,太師袁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