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萬喚始出來,林教喻在賈安三人越來越焦急的等待中現身了。

他穿著一身鴨青色緞麵繡鬆柏長青紋的長袍,頭上發髻梳的一絲不苟,下巴上的胡須打理的十分出色,一看就是一位非常精致的男人。

賈安三人紛紛站起,朝林教喻行禮,林教喻笑嗬嗬的讓他們坐下,仔細打量著三人。

三人之中賈安無疑是身份最尊貴的,一身米黃色繡如意紋長袍,腰上係著一枚碧玉刻麒麟紋玉佩,腳上的靴子也是用鹿皮揉製,既能凸顯家世顯赫,又不過分張揚。

李承瑞身份次之,但因商人不能使用綾羅綢緞,故而隻能穿一身棉質的衣服,但即便如此,也是穿的上好的鬆江布,上麵織的紋路清晰流暢,放在外麵也算是價值百金。

王啟佑出聲微寒,身上穿的是麻布所致的儒衫,但好在足有九成新,隻是對比起賈安二人,難免有些落魄,王啟佑也在意這一點,起身之時就仔細的整理身上的褶皺,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的窘迫。

林教喻將三人不同的反應收入眼中,便讓他們三人坐下。

他撫摸著胡須沉吟片刻,問道:“可知為何六人之中,我獨獨選你們三個?”

賈安三人搖頭,的確,林教喻的選擇讓他們感到好奇,其他三人也並不比他們三個差呀。

“這幾日我偷偷的讓人在暗地裏觀察你們,就拿之前嚴活故意為難你們三人說起吧。杜思麵對身份比他高貴的人迫害雖有骨氣,但卻不曉得保明自身,尤其是賈安幫助你們三個之後,他反而把怒氣撒泄到無辜之人身上,之後更是私底下對賈安多有怨,對如此心性在官場上走不遠。”

“鍾明性子怯懦,麵對他人的迫害,隻知道躲在你還有杜思的身後,說起來他也是你們三個中傷最輕的人吧。明明你們三個是是友人,他卻可以沒有任何顧慮的利用你們兩個當擋箭牌,這樣人雖有一些小心機,但心思不正也走不遠。”

林教喻把手指向王啟佑說道:“你的情況其實也並不比他們兩個好多少,但至少你有幾個優點是他們沒有的。你有骨氣,敢於和杜思一樣麵對權貴的迫害,勇於反抗,卻比杜思有腦子,知道合理利用賈安的幫扶,給自己謀劃,這是其一。”

“其二,當初對於嚴活他們等人的處罰之時,是你主動向洪夫子遞交了有關於他們往日欺壓學生的證據吧,我不是說你這個舉動過於睚眥必較。被人扔了泥巴,卻笑著說扔的好,那是菩薩。”

隻聽林教喻嗤笑一聲,似乎想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我需要的學生不是菩薩,你這點做的很好,而且最關鍵的是嚴活等人想要查是誰舉報的,至今都沒有發現,這說明你有頭腦,懂得保護自己。有腦子,有心性,有骨氣,這樣的你比起其他二人才更值得我去關注。”

原本有王啟佑,聽到林教喻一直派人關注,他還擔心自己之前的某些舉動會惹來對方的厭惡,沒想到林教喻還頗為讚賞自己,這讓他有些恍惚。

以往他接受到的那些夫子們,哪一個不是人仁至上,宣揚孔夫子的仁義,對於陰謀詭計不屑一顧,他一直以為自己這些手段是不入流的,沒想到這樣一個曾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的大儒既然如此讚賞自己,這讓他有了一種被認同感。

李承瑞聽完原音,不屑的撇撇嘴,一點小手段而已,真要是用在官場之上,這一點心機還不夠看。

隨後,林教喻又看向李承瑞:“六人之中屬你最活躍,經常去結交不同人群,不管是像賈安這樣的官宦子弟,還是像王啟佑這樣的寒門,你都能混的風生水起。而這也是我選擇你的原因,哪怕你的科舉考的並不好,但憑你這天賦異稟的交友能力,就算不能做到高官,至少也能走的更久。”

李承瑞聞言正色朝林教喻恭敬的行禮,自從秦朝商君提倡的重農抑商開始,商人就曆朝受到歧視,自前朝起才開始逐漸開放,商人之子科舉的限製,但即便如此,出身商家還是會讓李承瑞的求學之路倍感艱難,難得有一位教喻如此看重,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他簡直都不是人了。

最後,林教喻的目光看向賈安:“還記得你當日對我說過的話嗎?”

賈安正色鄭重的朝林教喻行禮:“學生誌不敢忘。”

林教喻的手撫摸著胡須,目光眺望遠方,良久後悠悠的歎到:“你說要做一個能臣,又說不管是做清官還是貪官,最重要的是要能力出眾,隻有這樣才會被上位者所重視,可歎我比你年長,這個道理偏偏要等到半生蹉跎之後才懂得。”

他看向賈安,目光中多了絲哀傷:“在你們三人之前,我還有三個徒弟,我是完全按照正人君子的要求去教育他們的,他們也不負我所望,個個都考中科舉成功為官,卻因為太過正直,受到官場中的迫害,以至於中道崩促,三個孩子沒有一個是活過30歲的,你們能感受到我的心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