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子的老家離此不遠,就在瞿塘峽口草堂河畔那座青翠蒼鬱的白帝山下。
三年前,為了還清他老子死時借馬老太爺的一筆債,媽媽賣掉了僅有的三畝薄田和家裏一切值錢的東西,可馬老太爺還說不夠,硬要媽媽去他家裏做工抵帳,逼得他母子隻好星夜投奔他鄉。
如今,媽媽身亡異鄉,還留下了一個可憐的小妹妹,他二娃子隻身一人回到了家門口……
當年的情景曆曆在目,是悲?是恨?是喜?
酸甜苦辣一一湧上二娃子的心頭,這些,豈是一個幺少爺所能體會到的?
早上起床後,裴濤聽二娃子說要回家看看,立刻便申明要陪二娃子一起回家。二娃子猶豫半天,見裴濤纏得頗緊,也就隻好答應。但警告說,這一去怕是不太輕鬆,那馬老太爺心狠手毒,家裏惡仆如狼似虎,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要裴濤不必管他,自個兒逃命要緊。
裴濤嘴裏哼哼唧唧答應,心裏卻在想:是什麼王八蛋如此混帳,他幺少爺才不怕呢!可惜暗器被小舅舅收走了,不然倒是能排排用場。
於是,兩人吃過早飯後,對張老大說隻是去看八陣圖,便離開了騾馬店。那張老大聽羅亮交代過,因此不疑有他,也就沒有多問。
要去白帝山,那八陣圖卻是必經之地。
離開騾馬店才二裏來地,二娃子便指著江邊沙灘上的十幾個沙石堆告訴裴濤,說那就是八陣圖。裴濤一看,要命哦,那江邊歪歪垮垮的十幾個破沙石堆就是自己神往已久的八陣圖?
這也與自己心目中的模樣差得太遠了些!
《三國演義》裏,有一段諸葛亮聚石為堆設八陣圖的故事,他聽先生講過後還專門找此書來看了,說是諸葛亮人川時,在夔州城東江邊沙灘上聚石為堆,布成陣勢,曰八陣圖,其勢相當於埋伏在此的十萬大軍。
當年,劉備親率七十五萬大軍討伐東吳,不料在夷陵反遭東吳都督陸遜火燒連營七百裏,殺得大敗。
劉備敗退白帝城,陸遜引兵向西追襲,至夔州城東被困於八陣圖中,彼時,兵慌馬亂,束手無策,險象百生,幸被諸葛亮的嶽父黃承顏引出,方才下令班師。
當日看了這段文字,弄得裴濤心弛神往,恨不能一睹為快!如今真正看到了這個八陣圖,不禁大失所望,什麼“奇才列石盡玲瓏,銳比精英十萬雄,變化能參天地秘,縱橫直與鬼神通。”嗨!哄死人不抵命!心中隻落下四個大字:不過如此!
裴濤還不死心,為了證實一下八陣圖是否真如書中所寫的那般厲害,專門跑到石堆中逛了兩趟,結果什麼事也沒發生,不由得令他感到索然無味,連連招呼二娃子:
“快走!快走!”
二娃子一路默默無言,裴濤也不好說他,轉過兩個山灣,二娃子指著前邊崖壁下的兩棟草房說:
“那就是我的家。”
待得走近一看,二人幾乎氣炸了肺:大的那棟房子成了豬圈,三個房間裏關著幾十頭豬,一見有人進來,全哼哼嘰嘰圍了過來,滿屋子臭哄哄、亂糟糟,屎尿臭味熏得人腦袋發暈!小點的那棟則成了牛圈,幾頭老牛正慢悠悠的在裏邊嚼著幹草。
二娃子和裴濤正怒不可遏,卻見屋子背後轉過一個老頭來,六十多歲年紀,佝僂著背,滿臉皺紋,破衣爛衫,手中拿著一把鐮刀,像是剛剛從外邊割草回來,見到裴濤和二娃子,愣了一愣,說道:
“二位少爺,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