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人成婚以來，這是他第二回喊她靈兒，第一回時也是在俞家，新婦回門時，守著她父母時他不太自然稱呼道，她當時聽過後也就忘了。
現下這聲靈兒卻猶如平靜潭水中的驚雷，令人不可無視，她隻覺心中漂浮，也不知是何感覺，片刻，聽他接著說道：“你伯父的酒太烈，可否替我拿些糕點來，越甜越好。”
“好，你等我片刻。”
俞靈還以為是何事，不過如此簡單而已，她快步去了小廚房，見桌上正有個餐盒裏麵整齊擺放了各樣許多種甜食，孤零零放在那裏。
待她提了食盒回去，推開房門，李紹榮果然還未睡著，已經下了榻，在桌前坐了下來，雖然身體難受，但腰板依舊挺的很直。
俞靈不敢耽誤，將食盒裏的盤子取了出來放在桌上他的麵前。
李紹榮也沒有糾結，拿過糕點便從容放入了嘴中，如此吃了半盤後，他方覺好受了些，見她雙手支腮，一直在瞧他，不由心裏有些發窘。
隻他麵上不顯，抬眼慢慢略過那小窗旁邊掛著的一副美人圖，那圖中的線條並非現在附庸風雅之人愛的簡練之感，反而繁複，頗具心機極力在描繪畫中美人的美，從如雲的鬢發到精致的繡鞋，無一不透著繪畫人的用心。
他問：“這是你畫的？”
俞靈點頭笑：“是我前幾年畫的，說起來奇怪，剛畫完這幅畫時我心裏怎麼都不滿意，覺得筆畫太多了些，可過了許久，覺得還是這幅畫最佳，因此，就掛了起來。也有借此提醒自己過猶不及的道理。”
對麵男人點了點頭，語氣聽不清喜怒，“當時的便是最好的，過後再去重複，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
不過一幅畫而已，倒好似是自己說多錯多，引他感懷，俞靈掉轉了話題，問：“那依你看，我這幅畫看上去可還入眼？”
“依我看來，必是上品。”
俞靈似被他逗的一笑，伸出了兩個指頭，笑道：“我曾拿它去畫坊，可那的掌櫃竟隻肯出兩錢銀子買它。”
她說著歎了口氣，帶著自娛自樂的意味說道：“為了畫它，我畫了整整二十日，每日幾乎隻吃一頓飯。看來若是我日後有窮困潦倒之日，無奈去賣畫，也無法以此為生。”
她麵帶著笑，輕輕的這些話，可謂是自嘲，又像是真的對此不放在心上，別的不說，隻她這一點，李紹榮自認是做不到的。
他默了半響，撿著說了句，“你想多了，你怎麼會有潦倒的時候。”
可他這句話俞靈卻沒太聽清，正想令他再說一遍，門外她的婢女茯岑低聲說道：“夫人，宮裏來了人正在堂廳宣旨，聽那意思，是陛下要正式封大小姐為後了。老爺讓您也過去呢。”
茯岑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巧令屋內二人都聽了個明白。
俞靈直起身子，衝李紹榮微微點了下頭，提裙離去。
李紹榮在她走後，又靜靜站起來，踱步到那幅美人圖前，一時間腦中一半是俞靈的笑臉，一半是義父的叮囑。
他閉目，驅散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