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陶記得那道疤。
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麵，她送他的見麵禮。
那年孟子陶十六歲，暑假追了個乖乖牌做男友，倆人躲在孟子陶家樓頂天台學抽煙。
模仿成人吞雲吐霧，一口焦油猛吸進喉嚨，孟子陶嗆到飆淚，驚天動地咳起來。
男友怕驚動樓下大人，忙不迭去捂她的嘴。
躁動青春一點即著，初吻來得猝不及防。
又舔又嘬全無美感，孟子陶感覺自己活根冰棍，鬱悶推開毛躁小夥。
手背蹭掉黏答答的口水，她罵一句笨蛋，而後捧起他的臉，主動獻上自己的唇。
同為愣頭青，孟子陶無疑天賦異稟。
循序漸進吻至男友臉紅耳赤，她放開他，笑得狡黠又得意。
中二的年紀，覺得此刻必須來支事後煙故作老練。
孟子陶彎腰拾火機，不經意抬起眼皮，後知後覺。
不知何時，幾步之遙多了位小觀眾。
六七歲的模樣，左手拿盒純牛奶，右手捏本漫畫書。
上麵淺藍短袖襯衫，下麵西裝中褲小皮鞋，筆挺正式，有如婚禮現場的小花童。
充滿稚氣的白淨臉蛋上，一雙眼湛亮清澈，瞳仁漆黑。
呆子似的，正一眨不眨盯著孟子陶看。
孟子陶覺得那雙眼睛就像兩粒巨峰葡萄，脫框直直跳進她的視線裏。
後背涼颼颼的，當即惱羞成怒，“看什麼看！”
小孩嚇得一哆嗦，拔腿就跑。
沒跑多遠，左腳絆右腳摔了一大馬趴。
一腦門磕上顆棱角尖銳的石子，頓時血流如注。
愣了半秒，開始嚎啕大哭。
哭聲撕心裂肺，孟子陶傻在原地。
木頭疙瘩似的被男友牽著跑出一段，猛然醒神，甩開男友折返回來。
“不準哭！”一把拽起小孩，凶神惡煞嚇唬他，“再哭我就把你扔下樓！”
鮮血混合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他睜不開眼，又疼又怕。
可姐姐聲音好凶，他試試——
隻咬牙堅持小半秒，再度嘹亮放聲，“哇——！！！”
他停不下來啊！
沒見過這麼能哭的，孟子陶頭大，抱起小孩衝下樓。
看似瘦弱，抱起來沉甸甸的，孟子陶感覺胳膊快折了。
可哭聲不停，她也不敢停，直接把人抱進了家附近的社區醫院。
大夫檢查傷口說要縫針，問孟子陶，家裏大人呢。
孟子陶不知如何回答，低頭看懷裏小孩。
小孩哭到岔氣一抽一抽的，說話都費勁，隻揪著她衣襟死活不撒手。
深怕罪魁禍首逃跑似的。
孟子陶沒辦法，認倒黴繼續抱著他，請大夫先縫針。
大夫安撫小孩，乖啊，打了麻藥就不疼了。
她也學著安撫，乖啊，縫完針給你買零食。
小淚人竟甕聲甕氣開了口，“我不吃零食。”
“那你吃什麼？”
“吃飯。”
“好好好，吃飯吃飯。”
冒著藥水珠的針頭靠近，孟子陶率先閉緊雙眼，把臉遠遠別開。
兩隻胳膊不忘箍牢小孩的腰。
她心裏發怵，依然假裝鎮定，話嘮一樣絮絮叨叨為他打氣。
“勇敢啊，千萬別亂動。”
“動一下縫歪了，你會破相變醜八怪哦。”
“不哭不鬧做個男子漢才有飯吃。”
“痛痛痛，你怕也別掐我手啊……算了算了，你高興就好。”
“再堅持一下，我數321，馬上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