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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溪城西邊的大山裏,住著很多彝族居民,世代生活在大山裏,靠山吃山,自給自足,過著十分安寧的生活。男子勇敢豁達,狩獵耕種樣樣拿手;女子心靈手巧、能歌善舞,織布繡花樣樣嫻熟。寶塔山因山頂有座塔而得名,逢年過節,與其他民族聚集於山頂,打歌飲酒、談情說愛、互易貨物,各有所獲,各得其樂。寶塔山在彝民心中是神聖的,是神仙的殿堂。

後來,陸續有一些人來到山裏,開發鹽礦、煤礦,建起了工廠,蓋了學堂和醫院,修築了公路。寶塔山上的參天大樹被一車一車運了出去,山裏挖出來的黑色的石頭被用來煉焦,到處都冒著黑煙,深黑的煙塵籠罩著寶塔山。

小虎是在寶塔山長大的孩子,山上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山裏的馬鹿、麂子都是他的好朋友。阿爹死得早,是阿媽和爺爺把他帶大的。彝家人崇拜虎,虎是彝族的圖騰,族裏的老人給他取了個大名:王虎。爺爺是族裏的畢摩,知識淵博,通曉古今,死之前,呆呆地望著寶塔山,隻說了一句話:世道變了。

阿媽死了後,王虎就成了沒人管的野孩子。山裏的一戶張姓人家長期收留了他,王虎便在張家上門,次年冬天生一子,取大名張冬生,小名阿狗。張冬生上學後,學習刻苦努力,品學兼優,走出大山參了軍,在琅溪縣當了幹部,是彝家人的驕傲。這時,王虎老了,大家都叫他王老漢。

寶塔山上的塔不在了,樹也沒有了,馬鹿、麂子不見了。山體變得光禿禿的,岩石、土壤裸露著,任雨衝刷,不知道裏麵是否還住著神仙?山裏的工廠更多了,王老漢也老了,身子骨不再那麼硬朗,雖不覺得哪裏疼痛,但就感得不舒心,望著灰蒙蒙的大山,心裏就悶得發慌。

這天,王老漢一起床就感到天旋地轉、渾身無力、口幹舌燥。於是,他穿了件羊皮領褂、披著一領蓑衣,收拾了些土特產。準備到城裏走一趟,一是去看看孫子,二是去瞧瞧病;反正這把身子骨,想多看看孫子也怕沒多長時間了。

他搭乘了一輛拖拉機直奔城裏,公路被拉礦石的車輾壓得坑坑窪窪的,一路顛簸,心都快要掉出來了。路邊的山光禿禿的,時不時還有石塊從山坡滾下來。拉礦的車穿梭著,濃濃的尾氣,再加地麵上卷起的塵土,嗆得人捂住了整個臉。

寶塔山越來越遠了,隻能看到個若隱若現的影子,王老漢突然十分渴望再多看幾眼,這是一個特別強烈的願望。於是他伸直了脖子向後張望,甚至還抬起一隻手,揮動著,好像在和誰告別,又像是要緊緊抓住什麼東西。

右手還在空中揮動,隻覺得兩眼一黑、天旋地轉。他的左手一軟,鬆開了欄杆,身子往車外一歪,整個人就栽了出去,頓時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王老漢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白淨淨的床上,旁邊有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婦女在床邊,撕扯著一塊紗布,另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走出房去,說是去找醫生。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自己的身體一點也不聽使喚。但還能感覺到體內有一股液體往外流,皮膚和被子粘在了一起。

一會兒,從病房出去的穿白大褂的人走進房裏來,和在床邊扯紗布的人說:“醫院裏的醫生都被趙院長叫去了,說是要給昨天來講課的那個領導診治,就隻剩幾個護士了。”

“那這裏怎麼辦?這個病人現在還在輕度昏迷,除了盆骨粉碎性骨折、頸部骨折、顱腦損傷外,好像還有一種中毒的症狀。”

“那還有什麼辦法?我們所能做的也就隻有給他止血包紮,其他的還得等醫生來處理。”

“你還是再去找一找,找不到的話,還是去跟院長請示一下。”

剛進來的人又急步走了出去,另一個人拿著幾根棉簽在王老漢臉上來回擦著,王老漢開始感覺到臉上冰涼冰涼的,接著是火辣辣的。

醫院辦公室裏,隻有劉梅和趙院長兩個人,劉梅耷拉著腦袋,雙眼暗淡無光,顯得很委屈、很疲憊,卻又很恐懼。趙院長陰沉著臉,厲聲問:“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