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好多在病房外等著。隻有趙院長一人在樓道上走來走去,手中不斷地扔出些煙頭。這時,一個護士慌亂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院長,剛才急救室送來一名患者,因車禍全身多處骨折,顱部開放性出血,流血過多,同時還有深度中毒的診狀,人也重度昏迷,再不做手術可能就有生命危險了……”
沒等護士把話說完,趙院長就發火了:“做什麼手術,輸什麼血!你沒見人手緊嗎?你趕快把他轉院送走。”
“但是,到省城醫院路途這麼遠,需要四五個小時才能到達,患者年紀較大,至今還在昏迷,隻怕挺不住了。”
“怕什麼怕,又不是你爹!”趙院長臉色更難看了。
王老漢呼吸越來越弱了,他的雙眼慢慢地閉了下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幾次用力都無法睜開,隨後又失去了知覺。
一名護士跑進來時,隻見另一個護士正在看化驗單,上麵寫著:患者血液裏含有大量的砷化物。兩人邊看邊講:“怪事了,這幾年來,從寶塔山來看病的好些人血液裏都檢測出了砷化物,可見那裏的環境汙染是很嚴重的,若不加強整治,那裏的人怕是要絕種的。”
這時,又有一名護士跑了進來,說:“院長說了,院裏缺人手,要趕快轉院。”
王老漢還在昏迷,迷迷糊糊中,似乎回到了兒童時代。他和夥伴們騎著馬鹿在森林裏玩耍,身上掛滿了野花、野果。青青的草地、綠綠的樹木、紅紅的花朵、藍藍的天空,他在那裏呼著清新的空氣,無憂無慮的玩耍著、打鬧著。孩子的笑聲、小鳥的歌聲、小鹿的叫聲、山穀的回聲混成一片,連綿不絕、此起彼伏,陶醉著整片森林,賽過山裏的神仙。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小鹿倒下了,肚子上冒著鮮血,慘叫著、哀號著,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當站起來時,小鹿不見了、森林不見了,到處是濃濃的黑煙,到處是惡臭的髒水,到處是深不可測的礦洞,再也找不到一片青山、一池清水,吸不到一絲清新的空氣,看不到一片藍天、一朵白雲……
他十分著急,大聲叫喊,卻無人應答。他想趕快到塔裏找神仙,請神仙救救小鹿、救救森林、救救自己;給他一片藍天,一片青山,一池清水。
他走啊走,快走到塔前,突然發現塔不見了,隻有一個烏黑烏黑的洞在那裏:深不見底,冒著寒氣。他毫不猶豫,向洞裏跳去。他想:神仙一定還在裏麵,神仙一定會來救寶塔山的……
一名護士大聲叫起來:“快停車,快停車,病人的心跳和呼吸全沒有,脈搏也沒有了。”救護車嘎的一聲停了下來。
張書記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平時他是絕對不會去接這個電話的,今天,不知為什麼,他卻接聽了這個電話。隻見他大叫一聲“什麼?”臉上就冒出汗來,眼睛血紅血紅的,像一團火焰。他立刻從病床上跳下來,還沒來得急穿鞋就衝到門外,直奔太平間。守侯在外麵的醫生還沒反映過來,張書記已不見蹤影。
太平間的鐵門半開著,裏麵放著幾張床,地上放著幾隻淺藍色的布袋,布袋鼓鼓的,可能是沒有家屬來處理。光線很暗,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音。
王老漢的遺體安祥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塊白布,臉更消瘦了,顴骨高聳著,臉色蒼白得有些發青,鼻孔中的血已凝固成黑色,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趙院長走進太平間時,隻見張書記雙膝跪在地上,撲在一具屍體上啜泣著,眼睛發紅,雙手緊緊捧著死者僵硬的臉,認真端詳著。
張書記“阿爹”的大叫了一聲,狂亂地親吻著死者的臉,像一隻發瘋的野獸。
所有人都驚住了,趙院長的頭嗡地一響,大腦一片空白,雙腿一軟,頓時癱倒在地上。幾名護士忙了過去,叫喚著、拍打著,仍不見趙院長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