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明是俺射的(1 / 3)

謀朝簡介

三國歸晉之後的和平僅僅數十年,在廣袤的東亞大地上,曾經的野蠻人驅逐占據中原富庶之地的舊王庭,仿漢製建立了自己的帝國。

在天下人的懷疑和輕蔑中,這個新興的帝國正試圖以自己還未完全冷卻的胡血建立起萬邦來朝的規儀。

此時一位身世複雜的少年從肅殺的塞北小邦中走出

他和他代表的族群在麵對強權時要選擇高貴的滅亡或是低賤的生存?

是命運推動著他,還是他自己在掌握命運?

謀朝開始……

序章

已經是隆冬時節平陽城分外安靜,窗外的雪,如鵝毛毯般將平陽城鋪白。年僅十八歲的司馬鄴靜靜的坐在柴房中,手腳帶著鐐銬的他正在等待著自己的最後時刻,因為自己剛剛殺了個人。

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親自下令打開從那個“戶不盈百,牆宇頹毀,蒿棘成林”的長安城門,然後從城中赤膊著上身走出,口含玉壁跪在邊側門口,匍匐倒地,讓自己埋在大雪之中。

投降了。

城外的數萬漢趙軍將士已經等了快三個月了,領軍的劉曜騎著高頭大馬來到他的跟前,用馬鞭指著自己:“司馬鄴,你們家當年學曹魏篡漢當皇帝時,想過會有今天嗎?”

“回稟將軍,長安城早已人相食,天道有常,現在我隻想學安樂公罷了。”年輕的司馬鄴吐出玉壁,深埋著自己的頭,不溫不火的回敬著。

“豎子敢言孝懷皇帝事!”被激怒的劉曜一鞭抽到司馬鄴裸露的背軀上,瞬時就出現了一道血紅的傷痕。

蜀漢被滅後,後主劉禪被司馬昭封為安樂公,先祖被漢室賜姓的胡人劉淵重立漢國,為籠絡漢朝遺民人心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並以其繼承者自居,司馬鄴這樣說也隱隱有你們家也曾被我們祖宗欺負過的意思,可是強弱之勢易爾,這麼說還有什麼意義呢?也許是他年輕高傲的心讓自己不由自主的表露吧。

身受鞭傷的司馬鄴身後跪倒了群臣一片,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哭出聲來,大家都記得四年前司馬鄴的叔父晉懷帝在投降了漢軍之後,因為朝會上被要求以青衣斟酒時,舊臣庾瑉號陶大哭,而惹煩了漢帝劉聰,被一起以毒酒賜死。

當鋼刀就在自己脖子腦後時,所有人類的本能,屈辱、憤怒、悲涼竟都被壓抑牢牢的無法泄出一分來。

倒在雪地中司馬鄴背後的傷痛刺心的傳來,他眼神中一片迷離,八歲那年自己在紛亂的時代被雍州刺史賈疋護送進長安,自己十四歲那年,叔父懷帝被毒殺的信息傳來後,他在懵懵懂懂中即了皇帝位,不過三年,然後在兵臨城下,十七歲的自己將早已斷糧的長安城交於了漢軍,他一度以為自己會就這樣被劉曜殺掉,可是當天竟然沒有。劉曜將他送到了平陽,那個毒殺了自己叔父的漢帝劉聰封了自己做懷平侯,從那之後,以青衣斟酒已經是平常之事了,而且不再會有舊臣因為這種小事替自己嚎哭了,直到劉聰有天出恭之際竟然要司馬鄴去揭開那禦用的馬桶蓋時,尚書郎辛賓奔過來抱著自己大腿慟哭,被劉聰命人拉下去砍了後,再也沒有舊臣敢靠進自己一步。

而司馬鄴自己在宴會後安靜地清洗杯子,這是劉聰安排的雜役,司馬鄴以前從來沒想過曾為華夏帝王之尊的自己真會幹起這些粗活,而且還會默默地忍受著這些屈辱,隻到心中漸漸麻木。

直到春天來了之後,司馬鄴發現在自己實在忍受不了了。

因為胡人貴族們開始打獵了。

可惜獵狗肯定不如人來得聰明,隻到胡人貴族們發現讓司馬鄴手持長戟,在叢林中奔跑著為他們驅趕獵物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啊,那一刻,司馬鄴知道自己的末日快到了。

有無數枝箭,在打獵時有意無意的從他和獵物之間射過,看著他左右躲避,漢國皇族官員們的征服感無比膨脹,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讓司馬鄴對死亡的恐懼轉換為了對打獵者的憤怒,在忍受了快整整一年後,他終於在上個月用長戟將那個屢屢向自己射箭的皇族給刺死了。

在衛士們將手拿滴血長戟的自己押解捆綁時,司馬鄴的心中卻無比冷靜,要不是自己雙手被反架在背後無法動彈,他本想擦一把自己的臉,因為麵前這個皇族胸口沿著長戟噴出的鮮血讓自己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以至於看這個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層血紅色,而這個曾經驕橫狂妄的家夥在臨死之際眼中無限驚恐,因為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司馬鄴這個看上去懦弱稚嫩的青年能做出這樣的不顧後果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