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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亂世仙境風沙起

豫州旅人偶相逢

公元184年,十月初七。

正午時分,暗無天日,滿天猖狂的是嗚嗚作響的飛沙。

枯葉悲鳴,西風凜冽,冀州安喜縣南門內的一條大路上,一隊官兵手執刀槍,押著七名囚犯,衝風頂沙,向城門而行。

前麵二囚犯是兩個男子,都作儒者打扮,一個是白發老者,另一個是中年人。跟後麵的是幾個女子,最後一位是個少婦,懷中還抱著個男嬰,男嬰啼哭不休。她母親溫言相嗬,男嬰隻是大哭。一旁的官兵惱了,伸手將男嬰打到了地上,喝道:“再哭!再哭,老子弄死你!”那男嬰一驚,哭得更加響了。少婦搶過孩子,縮著身子不敢言語。打頭被押送的中年儒士猛地轉過身來直直的盯著官兵,那兵士不耐煩的喝著“看什麼看!”說了四個字遍似是不敵文士凶狠的目光,又似不耐如刀的西風,兵士緊了緊領口嘟囔著“好好的人家,作什麼不好,沾這種事兒……”

此處離安喜城南門隻有十幾步,行人早讓到路邊,望著這群兵士押囚入城。離開城門十丈左右有家客棧,門口躲避著一些麻衣農夫和婦女,還有個中年道士。那道士見到這等情景,不禁暗歎一聲。

一葛衣婦女忍不住問道:“道長,他們犯了什麼事兒?”那道人道:“能犯了什麼罪?如今朝廷抓的,除了黃巾還有什麼人?”一麻衣農夫道:“不象啊,那先生一副文弱模樣,剩下的又都是老翁婦女還有小娃子,咋能是反賊?”道士冷哼道:“說不得怎生牽扯進去的呢,這年景,不曉得大漢卷盡多少人士呢。”

一沉默文人忽道:“道長是新來安喜的吧?”道士道:“正是!”文人一笑道“過一會自有布告出來,到時瞧瞧便知。”眼見官兵押著囚犯已經去遠,文人忽然向道人一拱手道:“外麵風大,道長有暇我們進去說。”當下儒道二人走進客棧。

時下大漢連年大疫,今年又逢百年罕見的大旱,冀州流民雲集,人賤物貴,那文人與道士衣衫簡樸卻又渾不在意金錢,談論間呼小二上了一鍋黃酒,四個小菜。文人幹了半碗溫酒,說道“始才路邊見仙長雙瞳清澈好比赤子,便心下佩服,直至聞得道長歎息間中氣湧動,方知仙長精通養誌實意之法,故而借機邀仙長同飲。敢問仙長如何稱呼?在何方寶地學道?”道人道“老道張魯,自豫州沛國豐而來,前往幽州涿郡訪友,路過此地,略作歇腳。”

饒是那文人灑脫異常,聞得張魯二字也不由得神色一整,重新施過禮恭恭敬敬道:“豫州穎川戲誌才見過係師,係師一路可好?”。

係師之名,尋常百姓知道的不多,在道教內卻是泰山北鬥般的地位,傳聞一百五十年前,張陵在鶴鳴山學道,遇到神仙傳授仙書《天宮章本》,並命其為三天法師正一真人,於是豁然貫通,自成一家。其孫便是張魯。祖孫三代俱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世人稱為“三張”;道內則尊“三師”:張陵稱“天師”,張魯稱“係師”。三十年前,天師張陵以一百三十餘歲高齡在沛國豐羽化,細算起來如今係師張魯也已年過花甲,或因道法精妙,看起來好似隻有三十歲一般。

張魯應道“原是大同鄉。貧道從沛國而來,一路景象慘不忍睹,群鴉亂舞,枯骨遍野,青州東阿縣饑民甚至易子而食。許多地方連官糧都被哄搶,哪裏還有這般安穩賣酒食的客棧,相對比而言,安喜算是仙境了。一路勞頓,忽到安喜,真是令人忍不住心神為之一鬆啊!”

沛國位於豫州南部九裏山下、幾近徐州,而安喜位於冀州北部中山國、比鄰長城,南北相隔八百裏,中間並跨黃巾泛濫的青、兗二州。正逢亂世,一路千裏迢迢、兵荒馬亂,張魯說的平淡,旅程冷暖唯人自知。

戲誌才心下有數,回道“我到安喜已經十餘日,聽說安喜原也是不太平的。冀州有三害,三曰流民、二曰黃巾、據首的卻是青州響馬。流民與黃巾的厲害自是不用說的,青州響馬卻能蓋過二者據首,可見恐怖。冀州多平原,青州多丘陵,冀州百姓往往不知何時忽聞群馬呼嘯,便是青州響馬到了,響馬們風卷殘雲般呼嘯而致,響箭過後人畜不留劫掠一空,待到官兵趕到,凶悍響馬早已無蹤無跡回到青州群山之間的老巢,讓朝廷無可奈何。據說青州響馬為禍冀州已經幾十年。自從新任的劉縣尉來到安喜,威名所致,周圍不僅黃巾銷聲匿跡,就連青州響馬也繞路而行,如今的安喜的確可以算是亂世仙境了。”張魯道“劉縣尉是何人門生,如此了得?”戲誌才道:“劉縣尉名備字玄德,是涿郡人士,盧植老先生門下,一月前因兵抗黃巾有功,盧中郎將上表朝廷,劉備便坐了安喜縣。”張魯笑了笑“原是盧植門下,怪不得。涿郡多豪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