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誌才點頭道“一月之間安喜民心安穩,的確了得。若天下各郡縣據能如此,才是我大漢的福分。”忽然一陣寒風自窗縫湧進,戲誌才猛地嗆了一下,便劇烈的咳了起來,咳聲幹裂猶如裂錦,竟有綿綿不絕之意。扶桌吞津,以袖掩口良久方才止住了咳意,戲誌才仰首狂飲滿碗黃酒,將滿胸咳意盡數壓下,消瘦的臉龐竟有種妖異的豔紅,人也有了二分醉意,一甩頭三縷長須迎風飄灑“係師可曾在安喜附近見過什麼奇異之事?”
張魯笑道“貧道一把老骨頭,已有好多年不知道什麼是奇異之事了。”
戲誌才長歎,起身開窗直麵街市“有二事請教係師高見。第一,這安喜如同仙境,為何人流不見密集,為何不見四方饑民來投!第二,不少外縣之人前來大量購糧,卻不見糧價上揚,安喜這些米糧從何而來?”張魯笑道“怎生不見外地人?你我不正是客居此地之人。至於米糧,庫存多了正是天大的好事。”
戲誌才麵露失望之色又歎了一聲,“係師,多得不正常便未必是好事了。還有,我說的投奔安喜不是指你我,而是說動輒上千的饑民、流民……”
張魯也向窗外望去,隻見天色沉沉地,風沙毫無停下的意思,四周低矮民居在風沙裏幾不可見。戲誌才單薄的身軀正直麵凜冽西風,讓人看得有種悲意。張魯忍不住道:“戲誌才,別思慮這麼多。你目泛褐斑、麵紅肺虛,乃是心血虛表五氣不調之症,思慮過多是大忌。你既懂觀氣之術,理應清楚這道理,我勸你不如找個安穩府邸靜心修養幾年,或能長壽。
“安穩府邸?靜心修養?長壽?”戲誌才仿佛聽到了什麼荒謬之至的事亂顫而大笑,甚至笑得咳了起來,語聲中充滿悲意“係師,天地不仁,你我身不由己!我看,這安喜也安穩不了多久了……”
正說著,忽見大道上三個官兵龍行虎步,並肩而來,打頭那個身高八尺有餘,在人群中甚是惹眼。待他走到近處,看清了麵貌,那人身形精壯、步履帶風,麵孔白淨、目光炯炯,頭上圍一根血紅的英雄巾,好生高大英俊的一個兵尉!
眨眼之間,三個官兵便已到了安喜南門,大大的布告貼在了南門邊的城牆上,一圈人瞬時圍了上去。張魯與戲誌才走到布告近處時,圍觀的人們已經開始亂糟糟的議論了起來,“白老爺怎麼能作這樣的事,他可是好人啊”“劉縣說的還會錯麼?這世道真是亂了,亂啦。”“哎,可惜了那些糧食……”各種評歎交雜不絕。
張魯、戲誌才抬頭而望,牆上灰布黑字分外醒目。布告大意是說,安喜白家私通黃巾匪首,以致鄰縣安國縣官糧被劫,如今白家已經緝拿歸案,請百姓們注意黃巾動向,此外縣衙代安國縣收購米糧,官價二十貫錢一鬥。戲誌才越看這布告越是深覺耐人尋味,思慮到深處,竟然駭得冷汗直流,正想辭了張魯立即遠離安喜,人群之中擠過一人來。
那人一張四方大臉,行止沉穩,開口便笑“敢問仙長可是姓張?”張魯應了,那人又笑道“驃騎將軍軍務在身,不能前來迎接仙長,我家督郵老爺代張將軍前來迎接仙長,我家督郵請仙長登轎。”往街中望去,街心落了架轎子,隱隱約約可感覺到轎中人也正在打量著這裏。戲誌才又叮囑了張魯幾遍早離安喜,方才借機辭了張魯南行出縣。
張魯與那督郵同乘的軟轎逐漸在戲誌才視野中消失,安喜城也越來越遠,遠遠望去,隻見漫天黃沙籠罩,中間孤城隱現,景致雖美,卻令人一見之下胸生懼怕之感,幾疑是否有千年老妖在吞城吐沙。戲誌才胸有所感,更是心口一陣寒意,捂住胸口咳著遠去了。
不到一支香功夫,戲誌才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風沙之中,唯有孤零零的安喜城在風沙中詭異的時隱時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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