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雨越下越冷,江燃躺在床上睡不著。
“喵——”白球跳上來,不客氣地鑽進被窩裏。
怎麼在這?江燃掀開被子,隻見一對幽藍的眼珠。
如果貓兒在粹靈閣,那崽子也能解解悶。
轟隆一聲雷響,好像要震裂門窗。
粹靈閣很久沒住人了,雖說一直收拾得整潔,但偌大一個樓,隻有被禁足的小崽子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江燃翻了個身,搖頭笑笑。怎麼會怕呢?他本來就不是個普通的孩子。
劇本世界的不完整,讓江燃無法細致了解到小朋友的過去。但可想而知,總歸不會美好。
所以他總覺得小朋友的殺性是自小的環境所致,他想對他好,讓他有一個溫暖安全的家,讓他不用豎起全身的刺,時刻準備著對敵。
王位的更迭是一條血腥之路,小朋友注定不可能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但是正常的傷亡,與瘋狂的嗜殺,是不同的,一味的殺戮最終會害了自己。
想想下午的情景,弟弟饒有興致地看著冒泡的油鍋,對著耳邊哭求置若罔聞,小腿在椅子上翹著,嘴角是興奮和期待。
江燃煩悶地踢開被子,又翻了個身,這孩子心是冷的,別人的痛苦,他無力感知。
被掀了被窩的白球,急於尋找熱源,飛快爬到了江燃的頸邊,毛茸茸的蹭著某人的臉。
江燃把小白貓重新扔進被子,試圖睡覺。
可一閉上眼睛,便是想象中屍山血海,萬人陪葬的結局。
他總覺得自家小朋友不至於此,卻又難以平複這種沒來由的不安。
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哪怕手段強硬,哪怕小朋友會恨他,也不能輸掉這局。
不知怎麼,江燃腦子裏浮現出小朋友笑臉上的小梨渦,他想不明白,這樣的一個孩子,那麼努力的活著,功成之後又怎麼會甘心自絕呢?
江燃搖搖頭。
試圖與boss共情,是一種無謂且危險的舉動。如果係統還在的話,一定會冒出來這麼說。
可是現在係統不見了,功德也全散了,就算完成了任務,就能圓滿身退嗎?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平白損耗精力,不是生存之道。
特別是現在,沒了多年積累的底牌,就更要保重身體,才能隨時應對任務中的意外。
江燃心裏默默複習了一下任務人的守則,企圖再次入睡。
雷聲好像越來越近了,閃電照的屋裏忽明忽暗,就是不肯讓人入眠。
同樣是大雨滂沱的夜晚,熟悉的轟鳴讓江燃不禁想起了自己差點死掉的那夜。
想起小朋友摳得滿手都是小口子,長的像乖兔一樣的小孩兒,竟然就敢領著完全不認識的兵莽們去造反,隻為給他償命。
江燃更睡不著了。
其實弟弟一直沒變,不,或許弟弟唯一的改變,就是信賴了自己這個便宜哥哥。
明明是自己的教育方法出了問題,怎麼能怪小朋友呢?
一路走來,誰不是滿手血腥?若論殺人,江燃自問不遑多讓。
躺不住了,江燃便坐起來,披了件袍子,就要出去。
守夜的下人拿著傘追過來:“少爺去哪?少爺可要更衣?哎,少爺,傘!”
宋寄遙也不管淋不淋雨,就快步往粹靈樓走去。
粹靈樓的燈亮著,門口守衛見他冒雨來了,忙舉著傘上前接應。
宋寄遙一腳踏入樓內,卻反而不知該做什麼了?
來幹什麼呢?
下午剛剛把人關了禁閉,結果晚上就巴巴地來了。這叫什麼事啊?
可是來都來了,看一眼也好,不驚動他就是了。
宋寄遙悄聲步入,內室的燭火是滅的,小朋友果然已經睡下了。
嗯?
宋寄遙忽然聽到一陣隱忍的嗚咽。
心裏一糾,快步上前,掀開被子。
隻見小朋友縮成一團,不住地發抖,臉色青白,眼睛閉的緊緊的,神色極為痛苦。
“黎兒你怎麼了?”
宋月黎被驚動,艱難地睜開眼睛,咬緊的嘴唇動了動:“我在做夢嗎?”
宋寄遙一時語塞,暗罵自己真是混蛋,天氣轉寒,他怎麼就忘了弟弟的毒呢!
他本以為封瑤醉殘留的毒性隻有在冰天雪地的時節才會發作,沒想到現在就中了招。
“哥,我好冷好痛啊。”小朋友聲音弱弱的。
宋寄遙心疼地握住小朋友的手,卻發現他連指尖都僵住了。
“來人,生火,備熱水!”
天氣剛剛轉寒,火炭都還沒備齊全,但少爺急要,下人們立刻忙起來。
不一會兒,粹靈樓這棟多年沒熱乎氣的樓子就熱的跟蒸籠一樣,宋月黎被泡在浴桶中,皮膚被燙的微微發紅,身子卻仍在發抖。
“照著這單子,煮一鍋薑湯。”宋寄遙隨手寫了張藥方,交給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