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開學伊始，北京又下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孫不遲待在蔣也文的小公寓裏，與他探討論文的數據模型。蔣也文要做的是文學名著一類的研究，需要借助大數據軟件從文字資料裏篩選出大量的關鍵詞，提供詞語序列的聯合概率，然後才能建立語言數據模型，得到結論。
這個工作量並不低，孫不遲有些猶豫：“尤其是前期需要對文字資料進行逐字逐句的分析，可能會比較耗費時間。”
“沒事，論文寫兩三個月是很正常的事情。”蔣也文安慰道。
兩人討論了一下午，窗外已經黑漆漆一片。孫不遲在廚房煲了湯，掀開砂鍋蓋，蟲草花、姬鬆茸、茶樹菇、羊肚菌等藥材混著排骨的香氣撲鼻而來，滿屋飄香。
蔣也文剛給左腿戴上護膝，就聞到一股濃香：“不遲，你在煮什麼東西，好香啊！”
“蟲草花排骨湯。”孫不遲將砂鍋端上飯桌，還順便炒了兩樣小菜，“北方這麼冷，你要經常喝湯，湯是很養人的。”
蔣也文嚐了一口就愛不釋手，廣東人煲湯果然名不虛傳，幾種味道截然不同的小分子物質通過氣體傳播，在空氣中漫舞，像是樹藤互相纏繞直到最後融為一體，十分和諧的食物碰撞，極大程度滿足了他的味蕾。
暖暖的熱湯，暖暖的房間，一切都是暖暖的。
孫不遲主動問起上次看的書：“你的書架裏有好多‘江北雪’的書，你是怎麼搞到那麼多親筆簽名的？”
蔣也文又盛了一碗湯：“你就沒想過一種可能，或許我就是作者本人呢？”
“真的嗎！”孫不遲愣了三秒才發出驚呼，甚至激動地站起身抱住他，“大作家，我要簽名，我買的每本書你都要給我簽名！”
懷裏被一股軟玉溫香包圍，蔣也文又想起了抱她去醫院的那個清晨，左胸最柔軟的地方又開始強烈跳動，明明是寒冷的冬天，這顆心髒的顫動卻比盛夏的蟬鳴還聒耳。
隨後兩人又聊起武俠小說裏的滄海豪情和一襟晚照，孫不遲又問他：“如果能穿越到武俠世界，你最想去哪裏？”
“甘肅。”蔣也文喝光了最後一滴湯，滿足地砸吧砸吧嘴，“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去趟甘肅，去看張掖的七彩丹霞地貌，騎著駱駝登上嘉峪關，坐在月牙泉邊聽風沙聲……”
甘肅就像一個穿著羊毛氈的俠客在戈壁上頂風前進，既有堅毅又有俠客風骨。提起甘肅，他眼裏都是滿滿的向往，孫不遲看了看他腿上的護膝，不免有些心疼。若他身體健康，應該也會是個吹著羌笛仗劍走天涯的少俠吧？
所以，他的腿到底是怎麼瘸的呢？
開學後，孫不遲推掉了所有的兼職，專心幫蔣也文做數據模型。與此同時，她來小公寓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大多數時間，她都是待在廚房煲湯。蔣也文喝過了暖胃的鴿子湯、湯鮮味美的鬆茸菌菇、清爽的沙參玉竹雪梨湯……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湯的功效，他的腿沒再疼過了。
孫不遲最喜歡背靠暖氣片看書，一動不動地看一下午。蔣也文直接吐槽她是一隻慵懶的小狸貓，還說要把她寫進小說裏。直到某天，他發現孫不遲在看別人的小說，當即醋性大發：“這種書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現代人穿越回古代的爽文而已。”
說著就要去搶她的書，孫不遲當然不願意，兩個幼稚鬼各拽著書的兩邊暗暗較勁，一張紙就這麼無聲無息飄了下來。
蔣也文搶先一步撿起來，紙條上寫著一行字：“我想做你一輩子的拐杖，還想陪你看一輩子的雪。”
正午十點的陽光灑進房間，像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整個人有種閃閃發光的感覺，孫不遲不敢抬頭看他，臉也悄悄變紅了……
這段話是寫給誰的已經不言而喻，她為他煲湯，對他噓寒問暖，還會有誰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呢？更何況他讀過老舍“一個女孩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