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那盞不知道用了多久的鎢絲燈泡,頑強地散發著光和熱,吸引無數蒼蠅蚊子圍繞著它轉啊轉的,然後……然後就燙死了,一個個掉下來,砸的蘇北淚流滿麵。
蘇北知道,要是一直躺在這個位置早晚得出事,一個不留神張下嘴,沒準就得吃進幾個蒼蠅去,想想都惡心。
可問題是……誰能告訴他怎麼才能出這個搖籃啊!
蘇北欲哭無淚地揮舞著胳膊,一隻白生生的小手就在他麵前晃啊晃的,晃的他一陣心酸。
蘇北最討厭小孩兒,因為小孩兒在他眼裏代表了無窮無盡的麻煩,或許正是因此遭來了報應,幾個月前一覺醒來,他就變成了一個嬰兒……
絕對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了!
但,這偏偏又是鐵錚錚的事實。
一開始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蘇北驚恐欲絕,惶惶不可終日。不過現在,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磨合,他已經適應了,哦不,或者說是認命了,麻木了。
但是,要知道做嬰兒難,做一個有意識的嬰兒更難。因為有意識就意味著會產生自主想法,卻苦於身體限製,無法將之付諸於行動,這其中的苦楚,沒有經曆過的人斷然無法體會。
就像十分鍾之前,蘇北看到父母在桌上大吃特吃,他也忍不住想去扒拉兩口,渾然忘記了自己是個嬰兒的事實。結果腳一軟,手一滑,半個身子跌出搖籃,腦門不偏不倚撞到桌角,磕出了一頭包,為此,他還挨了一頓揍。
“再亂動就用繩子把你捆在搖籃裏!”蘇母惡狠狠地警告著。
這樣的警告對一個普通嬰兒是絕對無效的,但偏偏,蘇北是個有意識的嬰兒。於是他妥協了,安安穩穩地躺在搖籃裏一動不動,引得這對夫妻嘖嘖稱奇,說咱這兒子還挺聰明。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乖兒子,這時候正在心裏盤算著啥時候給他們來點教訓。蘇北一向是個眥睚必報的家夥,心眼小的很,更何況他從來沒將兩人當成父母看待過。
不過礙於身體狀況,他不得不暫時隱忍了下來。
嬰兒的日子是無聊的,除了吃喝拉撒還是吃喝拉撒,百無聊賴之下,蘇北隻好聽父母和那些所謂的親朋好友聊天來打發時間,說起來很淒慘,這竟然成了他唯一覺得不無聊的時候。
不過,聽這些人閑扯也不是一無所獲的,蘇北就從中分析出了許多關於自身的情況。
首先,這裏叫做寧鄉鎮,是個比較偏僻的小鎮。時間方麵,則是1989年前後的樣子,距離蘇北原先生活的那個年代,足足相差了六百多年……
最後,就是關於這個家庭的狀況了。
從他們的交談中,蘇北得知這個家並不寬裕,或者說,這個年代的人都不寬裕。但是蘇北對曆史不了解,也就無法從時間點上來判斷這個年代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
況且,就算他弄明白了也無濟於事,難道還指望能跟大人們交流麼?一開口就嗯嗯啊啊的,大人心情好的時候會喂他點奶填填肚子,運氣不好碰到他們毛躁的時候,沒準上來就是一頓混合雙打,打的蘇北叫都叫不出來。
所以很多時候蘇北忍不住就想,這娃究竟是不是這兩人親生的?
章曉幽一家跟蘇北家走動的算是頻繁的,因為兩家就住一個大院裏。尤其是章曉幽那姑娘,有事沒事就來逗蘇北玩,那熱情的簡直沒話說。不過蘇北對章曉幽是一點好感都沒有,換了哪個成年人見到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事兒沒事兒來逗自己,恐怕都不會高興。
隻不過,麵對章曉幽的時候,蘇北還不得不腆著老臉賠笑,因為這妮子實在太熱情了,你要是不裝著一副很快樂的樣子,她就以為你沒吃飽,玩命往你嘴裏塞東西。可憐蘇北想說說不出來,想吐也無力,有一次差點被章曉幽給謀殺掉。
不過在那次之後,章曉幽也知道輕重了,收斂了許多,可蘇北卻仍舊不敢大意。所以,無論他心情有多麼惡劣,見了誰都想吼兩嗓子,在見到這丫頭的時候還是老老實實把嘴角翹到耳朵根,露出一副粉開心的樣子。
每當這個時候,大人們總會很開心地說:“看,這小子還是隻有小幽能鎮得住嘛。”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對他多好!”章曉幽得意地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