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號這天,蘇父表現的很開心,從起床開始就咧著嘴巴笑,時不時還會伸出手摸摸蘇北的腦袋瓜子,然後說上一句:“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去上學了,記住要好好學習知道不?”
蘇北很感動,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跟蘇父有肢體接觸而沒挨揍,確實值得慶祝。
不過到了學校之後,情況卻是急轉直下,因為在兩人說明來意之後,那位接待報名的老師就說了一句:“噢,關西村的啊?那還得交兩百塊錢。”
當時,蘇北就發現父親的臉色變了,變的很難看,就跟吃飯的時候猛然發現飯碗裏有蟲子,而且隻剩半截了一樣,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蘇北歎了一口氣,他特能理解父親的情緒變化,因為這兩百塊對他們家來說,真的是雪上加霜。
他家本來就窮,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就他的學費都是省吃儉用存下來的,猛的又要多交兩百,這事兒確實不好辦。再加上蘇父這人死要麵子的性格,恐怕就算餓死也不會找人借錢的。
但是麵對老師,蘇父又不敢造次,隻得唯唯諾諾地說:“為什麼要多交兩百呢?”
“因為這裏是關東村啊。”那老師翻了翻白眼,說:“隻要不是一個鄉的學生,進來都得交這筆錢,你不會不知道吧?”
蘇父點了點頭說知道了,然後就帶著蘇北出了學校。
從學校出來後,蘇父的情緒可以說是一落千丈,一路上唉聲歎氣的,聽的蘇北都有些動容。也是在這個時候,蘇北才發現這個看起來敦厚且動不動就愛揍自己的男人,肩上的壓力似乎很大。
不過蘇北沒吭聲,他可是很清楚這老男人的脾氣的,一個不小心說錯話自己就遭殃了,何必呢?
到家門口的時候,蘇父沒有進去,而是叮囑蘇北在家老實待著別亂跑,然後轉身走了。看他離去的方向,蘇北猜測的出來父親應該是去找母親了,也就沒再多想,轉身回到家,百無聊賴地對著那台黑白電視機看了起來。
結果這一等,居然直接等到了傍晚時分,在蘇北肚子都餓的呱呱叫起來時,才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蘇北扭頭一看,隻見鼻青臉腫的蘇父一晃一晃地走了進來,蘇北愣了一下,隨後便刷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驚呼道:“老蘇,你這是咋的了?”
老蘇,是蘇北對蘇父的稱呼,因為他很清楚,這個男人並不是自己的生父,所以他真的叫不出“父親”或者“爸爸”。為了這事,蘇北還沒少挨揍,不過這麼多年下來,蘇父倒是已經習以為常了。
“問那麼多幹嘛問問問,弄點吃的去!”蘇父沒好氣地嚷嚷著,一張臉拉的跟驢似的。
蘇北其實想問老娘怎麼沒一起回來,不過看著蘇父那張驢臉,他終究還是沒吱聲,飛快地跑廚房去拿了點吃的,又開始煮菜熱酒的忙活起來。說起來挺慘,從六歲那會兒開始,蘇北就掌勺了,那時候的他伸出手還夠不著灶台,腳下得墊個凳子才行。但他不得不自己做,如若不然,天黑了才有飯吃。
不多時,一桌飯菜準備妥當,蘇父拉開椅子就坐了下來,然後一聲不吭地給自己倒了酒,大口大口吃了起來,絕口不提臉上傷疤的事情。
而讓蘇北有些奇怪的是,蘇母依舊沒有回來。
結合老蘇的表現,蘇北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勁,但是沒敢問,隻是頻頻朝屋外看去。
蘇父發現了蘇北的小動作,皺著眉頭問:“你老往外瞅啥?”
蘇北說:“我媽怎麼還沒回來?”話一出口,蘇北就發現氣氛陡然變得緊張了起來。
蘇父那個拿著酒杯的左手直接就僵在了空中,嘴裏一言不發,雙眼卻是直直地望著蘇北。
那眼神犀利的,看的蘇北心頭一驚,又要挨揍了?
不怪蘇北會這麼想,因為每次老蘇要動手之前,都會這麼含情脈脈地看他幾秒鍾。
不過這一次,蘇北明顯失算了,蘇父根本就沒有動手的意思,看了他一會兒就又繼續喝起了酒,一邊喝還一邊說:“她不是你媽,以後也別管她叫媽,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