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內遊廊眾多,小房錯落,丹楹刻桷,不失雅致。

穿過庭院,正堂便是皇子皇女受學聽教的地方。

堂內檀香嫋嫋,煙青帳幔斜係在梁柱之上,窗前遮陽的竹簾高高卷起,宮燈錯落在屋內各角,堂內透光極佳,看起來格外透亮。

西席處擺放著一套墨梅書桌並褐色斑竹椅,後置一架六尺仙鶴座屏,下首擺放著七張條形書案,各置三把直欞小方凳,而其中一個書案前已經有人坐下。

這人蕭棠還真認得。

正好那人抬眸看過來,蕭棠抬手向他行禮:“祁王殿下安。”

祁王顯然對她也有印象,他也起身回禮,聲音清潤:“蕭五娘好。”

蕭棠忽而想起臨走前蕭茉交代她的事,她這幾天到處跑,擔心把小荷包丟了,便好生收了起來,今天出門也給忘到了腦後。

心下盤算下次上課一定要帶著,尋著沒人的時候交給祁王。

她的目光落到剩餘的六個書案上,因著上麵沒有名簽,蕭棠一時不知道坐哪裏好。

綜合考量了一番,蕭棠覺得前麵位置太顯眼,自己初來乍到不太好,便帶著宮人走到了最後麵的位置上。

宮人坐在一旁的陪凳上,將筆墨紙硯從書箱拿出來,依次擺到書桌上。

整理就緒後,蕭棠無事可做,便從一旁的書架上挑了一本書安安靜靜地看起來。

不多時,門口傳來響動。

蕭棠還以為是梁文雅,餘光劃過,卻不想進來的是一個身形瘦削的小郎君。

那郎君身上穿著竹枝紋圓領右衽窄袖常服,腰間係著絲帛束腰,頭上用布條子束著發冠,隻簪了一個素玉簪子。

容貌和祁王有些相像,隻是眼眸更加深邃,輪廓也比祁王要硬挺淩厲幾分。

不過應該是有些營養不良,麵容消瘦,臉色蠟黃。

蕭棠的目光掃到郎君的衣飾上,兩端袖口多有磨損處,衣擺也稍微有些短,穿在身上有些捉襟見肘的局促感。

而且外麵冰天雪地,郎君身上的棉絨卻已經打綹發黃,可見是舊衣。

一旁的梅月湊近小聲提醒:“五娘,這位是四皇子,鍾才人之子。”

鍾才人……

蕭棠想起早幾日梅月帶她在宮中閑轉,偶然經過一座偏僻破落的宮殿,說殿裏現今住的是得了瘋病的鍾才人。

蕭棠當時好奇,多問了一嘴,聽後不免也有些唏噓。

鍾才人原本是華中道華州商戶之女。

當年民間采選女子充實後宮,鍾家得罪了花鳥使[1],即便鍾才人是天殘,但是卻生了一副好模樣,便被強行采擇到宮中。

進宮後,鍾才人終究還是因腦袋不靈光未曾登禦,便被草草安排到了貴妃宮中做了掃洗宮人。

不想聖人偶然寵幸,給她賜了位份,之後誕下了四皇子才被提為了才人。

但是這些年鍾才人的日子絲毫沒有因為有了位份而好過一些。

至於為什麼,後宮之中的醃臢事大家心知肚明,卻沒人會拿到台上說。

可惜了鍾才人,也可惜了四皇子梁定策。

宮中皇子眾多,有的甚至剛出生就封了王,有了食邑,唯獨四皇子,因為有個天殘的母親,如今十歲了,也沒有封王。

蕭棠眼底劃過一絲同情,起身衝那郎君行禮:“四皇子安。”

四皇子放下書箱側頭看她,他眸色極淡,瞧著她的目光帶著幾分疑惑。

不過他也沒有開口問,抬手衝她回禮:“女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