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晚雪又起。

雪花如絮如棉,落在臉上帶著些許涼意

蕭棠沉默地走在長長的朱牆宮道上。

經過熏和殿前的檀墨染金匾額時,不知怎麼竟想起了昀王。

那日她見到昀王時,好像也是這麼一個飄著雪花的傍晚。

她抬頭望向覆瓦的牆頭,再不見昀王身影。

不知道那個孩子如今怎麼樣了。

蕭棠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繼續專心走路。

神宇殿燈火通明,靜寂無聲。

雲江來接過金盞,不敢看盞底瀲灩的鮮紅色澤,忙小心謹慎地奉上錦帕。

梁極捏著帕子按了按嘴角,緩緩閉上眼睛。

殿內香霧繚繞。

窗邊擠進一絲涼風,折裂了即將焚盡的香灰,簌簌落進銀壇中。

許久,腹腔中翻湧的浪潮漸漸平息,梁極這才睜開了眼睛。

渙散地瞳孔逐漸聚焦,眼底幽光微閃,複歸如常。

梁極抬起手指輕輕劃過唇邊,半斂著眼皮開口:“他現在怎麼樣了?”

“回聖人,已經到了苗蠻,母婆說身子太弱,情況不大好,必須進……”

暗衛聲音微頓,繼續道:“那裏麵養身子,需得六七年才能養成。”

“難為他了。”聖人淡淡道。

*

蕭棠快到福寧殿時,正巧遇到祁王抱著盒子從殿旁的花園小道上走來。

蕭棠衝他遙遙招手,快步迎上前去。

祁王手上捧著一個黃梨雕花小木盒,臉上帶著幾分羞意,在原地躑躅半晌,不知如何開口。

蕭棠見他羞臊,主動問道:“祁王殿下,這裏麵是……”

祁王抿著唇,摳著木盒邊緣,頗有些忸怩:“……這裏麵放了一本曹植的詩集,是個孤本,四娘荷包上的詩可見其文才絕頂,想必四娘會喜歡。還有……還有一隻金步搖,是我母妃所賞。”

蕭棠聞言挑了挑眉,竟不知道德妃娘娘也摻和了進來。

不過雖然不知德妃娘娘是何打算,但是既然婆婆都支持了,那麼蕭茉和祁王這事也八字有一撇了。

蕭棠喜滋滋地接過來,待祁王走遠,抱著盒子轉過身,卻不料一頭撞進了一堵肉牆裏。

齊追眼裏冒著火,瞪著蕭棠懷裏的小盒子,又抬眼看向還沒走遠的祁王,氣得脖子漲紅。

他的目光落在蕭棠一臉燦爛的笑容上,皮笑肉不笑地道:“五妹妹!祁王給了你什麼東西……笑得這麼開心!”

蕭棠哼笑一聲,揣著盒子繞過他:“才不告訴你。”

齊追跺腳跟上前去,在她身邊氣得上躥下跳。

“到底給了你什麼稀奇的,我也可以給你!你莫要被祁王這一點小恩小惠就騙昏了頭!你都不知道,宮裏的皇子們一個個都是精蛋子,慣會騙人的!”

蕭棠瞧著他跳腳的樣子,噗嗤一笑。

“齊哥哥,你生哪門子氣?這是祁王殿下給四姐姐的。”

齊追原本扭曲的小臉兒瞬間僵滯,他退後一步,微斂神色,狐疑地瞧著她。

“……四娘的?”

“嗯!”

齊追臉色有些尷尬,嘟囔道:“那你為何這般高興!”

蕭棠側眸覷他:“有人對四姐姐好,我自然高興!”

齊追噘了噘嘴,抱著胳膊哼了一聲。

“那我對你好,怎麼不見你這般高興?”

“我哪裏不高興了!”

她歪頭瞧著齊追,邊走邊問:“話說,這麼晚了齊哥哥進宮做什麼?”

齊追用腳踢著路旁的雪泥,眼皮垂著,悶悶不樂地道:“就想來看看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