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頓,想了想,又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遞給趙石,“你看看。”
趙石接過紙來,卻見那紙已舊得發黃了,上麵寫著一串奇怪的字:325966974653。。。。。。落款卻是和那玄鐵牌上一樣的,寫著“止戈”兩字。
趙石的父親便是天機首腦,這張紙上寫的東西別人看了隻當是鬼劃符,自然難不到趙石,趙潛夫的兒子不會讀情報,豈不是笑談。他既來找李清風,自是已完全信任他,但知李清風也是心思細密之人,剛才一番細談,雖然他口稱相信自己,也許仍未徹底相信,最後仍想試探自己一番。
當下隻瞄了一眼便抬頭道:“我聽父親說,這是主公用來傳令的數字記字法。主公說這是極西所在,一個叫阿拉伯的民族所用的數字,主公用數字來當密碼,用數字組合來代替字詞,以此傳遞命令消息。這個方法,主公曾說這叫摩爾斯密碼,據說也是極西之人發明的。有鳳凰山莊以來,我們的密語從來無人能破。”
見李清風點頭不語,趙石接著便輕輕念著紙上的內容:“四月初四,見字即赴寧波府,潛伏。暗中監督天機、血殺退守安樂窩,但有一人未退者,殺無赦;終你餘生,安樂窩有一人登岸,殺無赦。見令即行,毋待後令。”
李清風感歎道:“好,你居然學足了你父親的本事,嘿嘿,十四歲,了不起。石頭,你若能再跟你父親十年,天下之大,哪裏不可去得?可惜啊可惜。”
趙石熱淚盈眶,心想我若能得再侍奉父親十年,我便舍了這條性命,卻又如何?
李清風續道:“我讓你看這個,卻非試探於你,老夫不是首鼠兩端之人,即已開誠布公,絕不相疑。我是讓你知道我在這裏潛居十三年的原因。”
“嘿嘿,三千天機,八千血殺,有一人違令,立殺無赦,主公真是看得老夫,”他忍不住又搖頭歎息,回憶道:“當日正是洪武朝初立,徐達、常遇春大軍北伐,洛水一場大戰,元兵大潰,元軍大帥王保保急領軍四十萬來救,主公令天機大部散於河北,刺探元軍情報,又令血殺遠襲元軍後路,斷其糧道。我卻是暫在軍中領主公親兵作戰。”
“一日夜間,主公突然接到一道訊息,便和主母兩人聯袂前往河北,說是要去做一件秘密大事。當時河北大部還為元軍所占,我要隨同護衛,主公卻說即是秘密行事,我還是留在軍中為好,以防他人察覺。最終主公隻帶了三十親兵,俱各扮作元軍模樣,便渡河北去。三日後天機傳來訊息,急詢主公主母去向,說是黃牛嶺大火衝天,疑是主公一行所在。我和你父親急急趕去,卻隻見屍橫遍野,一場大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李清風眼中落淚,哽咽道:“我和你父親卻還心存僥幸,在火場中發了瘋的尋找,最終卻找到了主公夫婦兩人的鳳凰令,顯是他們兩人都燒死了在火中。我們正悲痛欲絕,卻見一隊元軍也前來火場搜索,我和你父親當時都已經發了瘋,便要衝上來廝殺,主公既遇難於此,自是元軍所為。元軍中一人卻哭著出示了鳳凰令,說主公三年前便令他保管一隻箱子,裏麵是給山莊明暗各部的命令,一旦大事有變,便要他分傳命令給各方。我和你父親出示了各自的鳳凰令,便接了那人代傳的主公遺命。待要細問那人,那人說他還要傳令於各方,朝火場拜了三拜,大哭而去。我至今不知那人到底是不是元人,也不知主公為何如此相信於他,將身後的命令都交於他保管,但從此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數日間主公遺命布於各方,我接的便是這紙上所說的命令。接令後我便來到此地化名隱身,暗中觀察。小小寧波府,數日間便群雄畢至,單隻各地聚集而來的天機和血殺便是萬餘,再加上部眾親屬,及安樂窩前來的船隊,足足四萬。寧波府一時風聲鶴唳,連寧波衛的守軍都跑掉了。朱元璋卻也心傷主公之亡,嚴令各軍克製,寧波周邊各部明軍倒也沒人和我們為難。隻是如此多的兄弟聚在一起,我便再是天生神勇,卻又如何是四萬人的敵手?我暗中打定主意,若真有人違令不遵,李清風便直接殺上門去,將這條命送了便是。反正當時我也不想活了,便隨了主公而去也好,省得留下來受這煎熬。”
“天幸你父親和龍在田在軍中素孚威望,雖是三軍縞素,人人悲憤,卻都謹遵主公之命,無人生事,我也不用和眾兄弟性命相搏。終於等到船開之日,四萬人拜別故土、主公,同聲而哭,聲震東海。我在東山上遙遙相望,心中暗祝眾兄弟在安樂窩得享安樂,卻見你父親在所有人登船遠航後,駕舟離岸,自沉東海。”
“我躲在山後大哭了一場,回去後又是一場大病,老天卻不讓我死,就這樣住了下來。開始幾年,我也擔心有兄弟會忍不住偷偷回來,若是要和兄弟們血肉相殘,卻是如何是好。可是卻始終未見人來,可想而見眾兄弟在安樂窩過得很好,我心中甚是歡喜。”
他侃侃說完,已是淩晨時分。趙石將他的言語和父親說的話一一對照,心中已明白大概。
“我從十四歲開始就知道伯父在此,父親雖不知你接的是什麼命令。卻知道你就在寧波,就在此地。”他眼中閃過一絲驕傲,這世上,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天機?瞞得過趙潛夫?
“父親也不相信伯父你。主公最後見麵說話的人是你,鳳凰山莊中有能力一夜擊殺數十人的人也是你。主公所帶親兵,人數雖少,卻都是百戰餘生的精英,一戰全軍盡沒,最大的嫌疑就是你。所以父親給我的遺命就觀察你,隻要有七成把握你是凶手,就想法殺了你。”
李清風雖是神勇之人,此時卻不寒而栗,想不到十餘年來,卻有個十多歲的少年一直在暗處滿懷殺意地窺探自己,可是他卻想不通以自己之能,怎會不知道趙石一直在自己身邊?
趙石卻好象看出他的懷疑,微笑道:“我是父親的兒子,父親手上還有些人,雖然不是天機,卻也學到些天機的本事,如果有個人,幾個月才在伯父麵前出現一次,我想伯父是不會留意的,如果有幾十個人都是隔幾個月才在伯父麵前出現,伯父每天在幹什麼,我就大致知道了。我見伯父十幾年如一日屈居於這小店之中,不違故主之命,除了偶爾借酒燒愁,卻絲毫不顯武功身份,心中甚是欽佩,也深信伯父不是背心弑主之人。”
李清風啞然失笑,“我隻每日吃酒睡覺,你便相信與我了?這也是你父親教的?”
趙石肅容道:“因為伯父甘心寂寞,無欲無求,一個沒有yu望的人,連好事也許都不願意做,又怎麼會去做壞事?”他“觀察”李清風十幾年,自是對他的脾氣行事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