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雨飲下。
那是錦纓果磨成的紅粉。
錦纓花極美、極純,然而錦纓果卻懷有劇毒,常人隻要沾上一滴錦纓果的汁液,就會立時暴斃,然而如此劇毒的錦纓果,倘若將其曬幹後磨成粉,再置放於玉杯內兌水調勻,玉器即能中和錦纓果的毒性,此時由錦纓果磨成的毒粉,便轉而變為治療哮喘症的絕佳良藥。
「什麼事做對了?」織雨問她,輕輕放下白玉杯。
「您出門前穿了一件大氅,那是對了。」對在沒有男人的目光,能穿透大氅,褻瀆小姐的嬌色。
織雨看她片刻,要笑不笑。
「小姐,您認為我的話可笑?」
「不是。」
「那是怎麼了?您不說話,又是為什麼?」
織雨搖頭,「小丫頭,你還是想太多了。」
小錦不說話了,她把玉盒與白玉杯收起,仍舊放進高櫃內,最後闔上櫃門。
「生氣了?」織雨問她。
「不是。」
「那是為何?」
小錦第五回歎氣,「小姐,小錦隻希望,以後您能不能別再管閑事就好?」
織雨沒回話。
小錦搖頭,「我知道,說也是白說。」她回頭,取出箱籠內的白色軟緞,為玉床上的冰枕,鋪上雲落城特產的白水緞。
「下回咱們不走市集吧。」織雨說。
小錦回頭,「對,小姐,您終於想通了!」她笑出來,臉上憂慮一掃而空。
織雨溫柔地笑了笑,沒再多說話。
她知道自己若不回話,小錦的心便放不下。
但是她並不後悔,今日在市集救人。
她聽說過邊地的浪人,也見過數名進入雲落城賣藝的浪人,她更曾經聽見浪人們吹奏出的,如天籟一般悠揚動人的笛聲。
做為浪人,他們總是四處漂泊,大部分倚靠賣藝維生,過著一餐飽、一餐饑的生活,少部分隻能靠乞討生存,但浪人仍然不願意安定下來,像尋常人一樣,找一份能填飽肚子的正當工作。
是天性讓他們習於四處流浪,居無定所。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天性,讓人口販子有機可趁。因為浪人四處漂流,不知來處、沒有固定的去向,即使某天忽然消失,也不會有人為他們的命運憂悼。
這就是浪人,這就是絕大多數浪人的命運。
他們的命運大多悲慘,卻總是樂天知命,淡泊於名利。
織雨聽過許多浪人的故事,她一向同情浪人,因為同情浪人,所以今天她對於自己所做的事,並不意外,況且,她平日喜歡行善,今日也已經不是第一回。
隻是……
不知為何,以往救人,她從來不會記掛在心上,但今日,她卻一直記得那名奴隸的眼神。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幽深的眼神。
那雙眼內掩抑的深沉火光,是她在淡泊隨興的浪人身上,從未看見過的。
「小姐,天色不早了,該熄燈歇息了。」小錦鋪好床,已準備離開雲聚閣。
「燈我來熄滅就可以,你先回房歇息吧!」
「好,可您別耽擱太晚了。」
「知道了。」她允諾。
小錦這才安心離開雲聚閣。
小錦走後不久,織雨就吹熄房內的燈火。
夜涼如水。
她彷佛又看見男人那對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詭沉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