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和胖子認識了大金牙,開始了我們“摸金校尉”的生涯,這才讓我有點找到了奮鬥目標的感覺,“倒個大鬥、發筆大財”對我而言也許僅僅就是一個不太靠譜的念頭,因為就象胖子說的,除了倒鬥我們什麼都不會,我隻是希望過得充實一點,而不是在平庸中虛度時光,到了美國,一樣可以繼續奮鬥,爭取多賺錢,讓那些需要我幫助的人們生活得輕鬆一些。
關於這些事,我從沒有象現在這麼仔細想過,一時間思潮起伏,雖然閉著眼睛,卻沒有絲毫睡意,耳中聽到其餘的人都累得狠了,沒過多久便分別進入了夢鄉,外邊的雨聲已止,我忽然聽到有個人輕手輕腳的向外走去。
我不動聲色,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隻見火堆已經熄了一半,明叔正偷偷摸摸地走向洞外,他手中拎著我的背囊,那裏麵裝著一些我們吃剩下的肉,還有幾套衝鋒服、幹電池之類的事物,要想從深山裏走出去,最低限度也要有這些東西,我立刻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問道:“這黑天半夜的你想去哪?別告訴我您老起夜要放茅,放茅可用不著帶背囊,要趕路的話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送您一程。”
我這一下非常突然,明叔好懸沒嚇出心髒病來:“我……我我……唉……老朽滄海一粟,怎敢勞煩校尉大人相送?”
我對明叔說您是前輩,豈有不送之理?您到底想去哪?明叔一跺腳說道:“這實在是一言難盡啊……”說著話麵露憂色,神情黯然的對悄聲我說道:“實不相瞞,這次從地底下活著出來,我覺得真象是做夢,回首前塵往事,覺得人生尤如大夢一場,又痛苦又短暫,這次死裏逃生兩世為人,可就什麼也都看得開了,我有個打算,要去廟裏當喇嘛,誦經禮佛,了此餘生,懺悔曾經的罪孽,但是怕阿香傷心,還是不讓她難過為好,便出此下策想要不辭而別,我想有你胡老弟在,一定能讓阿香這孩子有個好歸宿,你們就不要再費心來管我了,老朽我是風中葉,就讓我隨風而去吧。”
我差點沒讓明叔給氣樂了,這套把戲要是頭一回使,也許我還真就讓他給唬住了,但我早已明白了他的打算,老港農見我似乎要答應shirley楊去美國了,十有八九不會再去倒鬥,眼下這條“藏骨溝”隻有一條路,走出去已不算困難了,便想金蟬脫殼跑路躲帳,他還欠我一屋子古玩,哪能讓他跑了,於是我搶過明叔的背囊:“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您先別急著皆空去,當初在北京可是約定好了的,那一架子的古董玩器,包括楊貴妃含在嘴中解肺渴的潤玉,應該都是我的了,有什麼事回北京把帳算清了再說,到時候您是願意當道人也好,願意做喇嘛也罷,都跟我無關了,但在那之前,咱們得多親多近,半步也不能分開。”
我看此時其餘的人都睡得很沉,大夥實在是太累了,對於明叔這種小聰明也沒必要去驚動其餘的人,於是我便不容分說,把背囊從明叔手中拎了回來,將之枕在頭下,告訴明叔說要走的話也行,但是東西都不能帶走,因為我們也得用,要是不想走了,就趕緊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別吵醒了別人。
明叔無奈,隻得重新回來,坐在地上悄聲對我說道:“胡老弟……我再多說一句啊,那哈密王的古墓不倒上一回,真是可惜摸金校尉的這門手藝了,咱們合作,一定可以搞次大的,你別看我年紀大了,但古往今來有多少老當益壯的老將啊,趙國廉頗通兵法,漢室馬援定邦家……”
我撇了撇嘴,幹脆把眼閉上睡覺,不再去理睬他,明叔自覺無趣,跑又沒跑成,難免有點幹尬,也隻好就地歇了,這次我真是一覺放開天地廣,夢魂遙望故鄉飛了,似乎也沒睡多久,便被shirley楊喚醒,天色已明,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趁現在天高雲淡,必須要動身離開這條山穀了,地下的火山帶異常活躍,穀中的硫磺氣息比夜裏要濃得多了,雖然難以判斷會不會有危險發生,但此地不宜久留。
我們也沒剩下什麼東西了,不需要多做整理,當下便依然由胖子背了阿香,啟程開拔,從地底出來之後,西鐵城的潛水表已經報廢了,上麵的指南針失去了作用,因為這種多功能手表,雖然完全適應野外惡劣的自然環境,卻有一個缺點,就是防水一百米,卻防水不防氣,精密的機械表最怕水蒸氣,高溫產生的水氣很容易進去密封的表中,手表內的壓力稍有變化,就會導致精密的零件脫落鬆動,機械定位已不可能了,但好在這藏骨溝的走向十分明了,隻是出去之後,到了海拔高的山區,就需要通過野外求生的經驗來尋找方向了。
一行人向西走去,出了山穀,還要繞過龍頂冰川,才能到達另一條殉葬溝,補給營的犛牛隊,應該就在那裏等候我們,我們雖然盡量撿低窪的區域行走,但這海拔仍是陡然升高,氣溫也是越走越低,在兩側冰川夾峙的古柏森林中,遍地碎石,走在其間如同置身於石與木的大河之中,高處的亂石間,偶爾也能看到盛開的雪蓮花,美麗潔白,花香宜人,其實雪蓮並非如事間傳說般寶貴珍奇,在冰川附近時常可以見到,當地藏醫僧人普遍將其入藥使用,隻有冰心雪蓮花才非凡品,等閑也難見到。
又走了半天的路程,天空上的雲層逐漸薄了,“喀拉米爾”神秘的雪峰在不經意間,揭去了她那神秘的麵紗,抬頭向高處看去,圍繞著“龍頂冰川”的幾座大雪山,仿佛是神女戴上了銀冠,發出耀眼的光芒,巍巍然傲視蒼穹,顯得風姿卓絕,山腰處那些罕見瑰麗的冰塔林,象是銀冠邊緣鑲嵌的顆顆鑽石,那是一片琉璃的世界,如果不是雲層稀薄,根本見不到這般奇幻迷人的景色,冰川下無數奇石形成的石林,密密麻麻延伸下來,與低海拔處古老的森林連為一體。
冰川的融水在森林下層潛流,發出有節奏的叮咚聲,仿佛是仙女的玉指在輕輕撥弄著琴弦,流瀉出一串串動人的音符,我們雖然又冷又餓,覺得呼吸不暢,但是看到這等仙境般的景色,也不得不感歎能活著走到這裏,實在是太好了。
到了森林邊緣,眾人感覺體力已盡極限,胖子也喘作了一團,臉堂漲得發紫,隻好先把阿香放下來,不歇一下是走不動了,阿香更是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我知道這不是累了,而是在高原地區,由於運動過度產生的缺氧反應,如果一路走過去,海拔逐漸增高,那這口氣是永遠喘不勻了,隻能在原地休息,直到他們的高原反應減輕為止,不過那是沒什麼指望了,沒有氧氣瓶阿香恐怕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我也覺得胸口憋悶難熬,望了望遠處茫茫群山林海,真不知道還要走上多遠,心中正在擔憂,就突然發現遠處的山坡上有幾個人影,我都不太敢相信在這裏能看到有其餘的人,以為是眼睛被雪山的銀光晃得花了,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沒有看錯,確實是有人,shirley楊等人也都看到了,看他們那裝束衣著,正是與我們一同進山的幾名當地腳夫。
那四個人並沒發現我們,他們似乎正在對著雲開霧散的神峰頂禮膜拜,不停的磕著頭,眾人見終於找到了犛牛隊,頓時精神大振,互相扶持著,邊揮手打著招呼邊向那些腳夫走去,到得近處,腳夫們也發現了我們,也是欣喜不已,對著雪峰指指點點,示意讓我們也看那邊。
我順著他們的手指望去,在極高的地方,有十餘頭體魄強健,身形龐大的野犛牛,象是一塊塊黑色的巨石,正在緩緩向前移動,宛如行走在天際,它們比尋常的犛牛大出一倍,是一種典型的高寒動物,性極耐寒,數量非常稀少,棲息遊蕩於人跡罕至的高山附近,生命力堅韌卓絕,被當地人視為神明,隻有少數年老的牧人才親眼見過,是吉祥無量之力的象征,平時一隻都難見到,這次一看就看見一群,如此殊勝的瑞兆,難怪這些人如此興奮。
這一群野犛牛體形大者,有四米來長,雄壯威武,犄角粗壯氣派,身批長而厚的黑毛,腹部的裙毛長可及地,長滿刺胎的舌頭,與角和蹄子是它的三件武器,連藏馬熊和狼群都不敢招惹它們,看樣子這群野犛牛,正在踏雪履冰去高山另一側的盆地。
看著那群緩緩走在天路上的野犛牛,不得不令人由衷的感到敬畏,對大自然和生命的敬畏,眾人目睹一頭頭碩大而又沉默的犛牛,逐漸消失在雪山的脊線後邊,山際的雲團再次合隴,將銀色的雪峰重新裹住,我們心中若有所失,仍癡癡的望著雲層,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原來由於地熱的迅速升高,衝散了雪頂的雲層,雪峰現出真身,這千載難逢的機緣,是要膜拜磕頭的,幾名留守補給營的腳夫,都來祈求神峰的加護,又意外見到了神物野犛牛,無不歡喜,他們就把營區紮在了不遠處的林中,前幾天冰川上出現了寒潮,隨後發生了雪崩,他們感到十分擔心,這時見我們平安回來,都不住的搖著轉經筒,滿口稱頌佛爺的仁惠恩德,對於“初一”的死,他們雖然惋惜,但當地牧民對生死之事,與我們有著截然不同的見解,能死在神聖的雪峰下,那是功德殊勝圓滿的,何況他打死了昆侖山妖魔的化身白狼王,“初一”來世一定可以成為佛爺的昌珠護法(昌珠:鷹鳴如龍吼之意),願他在天之靈保佑喀拉米爾用遠不再受狼災的威脅。
補給營中有充足的裝備和藥品,阿香那已經開始惡化的病情被穩定了下來,趴在犛牛背上插了兩天氧氣瓶,暫時算是沒什麼危險了,shirley楊說要把阿香也接到美國去,免得以後讓明叔把她賣了,在美國可以對眼睛動一次手術,讓她以後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們拔營啟程,騎著犛牛,終於走出了喀拉米爾的崇山峻嶺,回到荒涼的紮接西古草場,牧人們見眾人收隊回歸,忙著為我們打糌耙、烹煮酥油茶,不久就陸續開出飯來,讓大夥吃喝,雖然沒有進山前的那頓晚飯豪華,卻也非常的豐盛可口,先吃手抓羊肉,然後是皮薄肉多的藏包子,放了白糖和葡萄幹的抓飯,最後是每人一大碗酸奶。
我們已經好多天沒吃過這麼象樣的一頓飯了,甩開腮幫子一通猛吃,吃到最後連坐都坐不下了,這才依依不舍的讓牧人撤下殘羹剩飯,完事了還問人家:“明天早晨幾點開飯?”當然這樣的人主要是我和胖子還有明叔,shirley楊沒象我們這麼沒出息,阿香吃的也不多,隻喝了兩碗酸奶。
晚上我和鐵棒喇嘛說起這此進山的經過,喇嘛聽後感言道:“吉祥啊,殊勝奇遇舉不勝舉,真個是勝樂燦爛,這不僅是你們的造化,也是佛爺對你們的加護,此身是苦海的容器,就象是自己的怨敵,若能有緣善用此身,則成為吉祥的根基……”
鐵棒喇嘛對“雮塵珠”不甚了解,於是我簡單的給他講了一些,其實“雮塵珠”就是“鳳凰膽”,藏地密宗也有風水說,和中土風水理論相似,但用語有很大分別,就象喀拉米爾山區,密宗稱其為“鳳凰神宮”,是鳳凰鳥之地,而青烏風水中,則指其為天地脊骨的“龍頂”,是陰陽融彙之地。
魔國覆滅之後,“鳳凰膽”便流入中原地區,周代執掌占卜的王公貴族們,通過燭照龜卜,預測到這是一件象征長生輪回的秘器,而且出自鳳凰之地,但怎麼才能正確的使用?卻沒有占卜出什麼頭緒來,隻把這個秘密通過密文,隱藏於記載著“鳳鳴歧山”這一事件的龍甲之上,隻有少數掌握十六字天卦的人,才能窺得其中奧秘,那十六字卦圖早已失傳,我們也隻能通過一些推測來想象其中的內容了,自秦漢之後,一些特權階級,都保留有“鳳鳴歧山”的異文龍骨,可能也是出於對長生不死的向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解開其中的秘密。
而這“鳳凰膽”其實是魔國用來祭祀鬼洞的一件祭器,“鳳凰神宮”地理位置獨特,內丹中有兩個水池,如果以陰陽風水來說明,這兩個水池,就是太極圖中的黑白色兩個小圓,太極圖中間有一線分隔黑白陰陽,但黑白兩側有各有顏色想反的兩個圓形,象征著陰陽一體,“鳳凰神宮”神宮裏的水池,就象征著這兩個圓點,如果把這兩個點用相反的顏色蓋住,那麼陰與陽就不再是融合的,而被清晰的分隔了開來,我讓鐵棒喇嘛看了看我背後的眼睛標記,已經由紅轉黑了,這說明現世與虛數兩個空間的通道被完全切斷,總算是擺脫掉了鬼洞至人死地的糾纏,不過我們從祭壇中離開的時候,正好趕上阿香失蹤,所以非常匆忙,便忘了再將“鳳凰膽”取回,再回去已經不可能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