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裏一直泛起虛罔的叫喊,在不見光日的海淵下不得喘息。仿佛將要把他魂魄勾去,讓他不可掙脫。
這噩夢被老師拍在桌上的書給驚醒了,攸猛地抬頭,泛紅的雙眼迷離,一時不知所措。一場哄笑後才結束教室裏的平常戲劇。
夢的破碎不久,腹部傳來的脹感接踵而至,方才退去的冷汗現在又從額頭生出。這叫與時間博弈的主題曲是人生無可逃脫的枷鎖。
號角吹響,士兵衝鋒。攸打了勝仗。解決過要緊事,攸也終於清醒許多,剛才夢中場景和碎夢時分也幾近忘卻。
學生相繼在廁所進進出出,卻都在談論著那叫袁大師一個人。雖然他前不久才在附近做過宣講,但是似乎今天要專門到攸的學校再做一次激動人心的演講。
攸隻是左耳進右耳出,腦袋裏也早已忘記什麼袁大師。
“眼睛好紅......”攸在洗手台洗過臉,對著鏡中的自己念道。
有一刹那,攸鬥都在反思自己是否要改變這種頹廢的懶惰且敗壞身子的作息。僅一刹那。
“相信自己,哦哦哦~~”攸打趣地哼出。
攸抬起身便要離開。隻一瞬之間,玻璃裂開一橫碎縫,又以迅雷之勢碎作筋脈一般的網紋。攸反應不及,或者說是他無可反應,那破碎仿佛不與他同處一個世界,不在同一時間。
紅潮霎時奔湧而出,猛獸般將攸吞噬殆盡。
攸感到一陣暈眩,像是被猛地敲擊。待到再起身時,光景已然迥異。方才不過蒼白的廁所卻染作鮮紅。攸忍著暈眩艱難地爬起,卻不想撞著了頭。抬眼竟看見那撞著不是其它東西,而是懸臂護麵的自己。
仿佛是靈魂墜出世界邊緣,攸隻覺全身輕飄。他的腳踩在殷紅的地板上,而那些瓷片卻讓攸無法抬起腿來。它們就像膠水一般生在攸的腳底板上了。
攸費了許多氣力仍未將那瓷片從腳下扯開,直到瓷片同地麵斷裂發出一聲哀嚎。那不是水泥,連接瓷片與地麵的分明是正在滴血的血肉。哀嚎也不是比喻,而是確確實實發出的宛若活物失去生命的悲鳴。
攸完全認為這夢還沒有結束,竟然寬心的接受了。即使他險些將胃翻過來。
如果是夢中的話,一切都應該變得合理起來,然而攸見了眼前的場景依舊不免驚異萬分。
“廁所”之外不是走廊,沒有學生,甚至沒有學校,所謂的地麵全都四分五裂地飄在四下,地麵之上是不可名狀物的糅雜,唯一能看得出生命跡象的便是那些糅雜物在從不停歇的脈動。
此刻攸才感受到一種來自大腦深處的恐懼感。這裏至少不應該是人待的地方。
然而,誰叫這是夢呢?逃避是麵對現實的首選方法。
攸眨巴眼睛張望四處,卻不曉得走哪去。他踏出“廁所”,用瓷片踩著地麵小心翼翼不讓自己摔倒。攸自己所在的地麵相較於其他的要寬闊許多,似乎也有能夠往來的通道,隻是不曉通向何方。
似乎攸也沒有過多選擇,隻好壯著夢膽憑直覺朝道路深處走去。
這路隻是越走越窄越昏暗,若不是突然開闊明亮,攸定會調頭離開。
這路的盡頭連接著一座雖然坑坑窪窪卻能隱約看出是個環形的肉盤,這宛若鬥獸場的肉盤中央赫然生著一塊肉瘤,規律地顫動。
目見這“心髒”的刹那,攸宛若神經崩裂,隻覺天旋地轉,眼前浮現許多莫名的畫麵切片。
大師正在宣講他激動人心的智慧,每一個字都與台下癡神聽客的大腦共鳴,這是來自陰翳下的低鳴,蠶食著理智的目光。
攸不明白自己為何能見到這副光景,此刻他的精神已經崩潰,耳邊響起尖銳混沌的噪音,此刻他隻是一副軀殼。這宛若錯誤服下劇毒的藥水的,來自無可挽回的窒悶。攸如何能保持清醒,頃刻便不省人事。
“睜開你的雙眼,讓我...”
————你死了。
————就在剛才。
————但你不能這樣死。
“你的眼睛,”
尖銳的東西從眼眶刺入,它們像舞者一般優雅地撕開皮肉,輕輕踏入深處;它們緩慢旋轉,又輕盈躍起,仿佛能聽見悠揚的曲調在同它們作伴。
灑落的不是滾燙的無色的,而是業已蒸發殆盡的腥紅的冰冷的。
不知曉她的名字,卻因被吞下的眼珠看清她的內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