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藝術渴求者的小孩(2 / 3)

不明白原因。神無月同學包辦一切事情,就算說荒野是班級幹部,其實也

沒做到什麼。

「荒野,妳有參加社團嗎?」

某天在下課時間去到女廁的時候,江裏華站在鏡子前,一邊將卷卷的

頭發用電棒弄得更卷,一邊如此問道。

「我沒有參加社團。」

「那要不要打工?就隻有星期天,我阿姨在找人。」

「打工!」

因為是未曾預料到的字眼,荒野下意識地又重複了一遍。才剛加入田徑隊

沒多久的湯川麻美,邊打嗬欠邊洗手,並以沾濕的雙手隨意攏了攏短發。

「喔,之前說的那個啊?」

「對啊,我想荒野正好適合,不管怎麼說,她很有日本味嘛。」

關於江裏華說的打工,是從周末的中午到傍晚時段,由江裏華的阿姨

幫忙打扮穿上古董和服,頭發也挽起,以大正時代女學生的穿著,漫

步在鐮倉的街道上。

這麼做,似乎是為了讓觀光客感受到鐮倉有著大正時代的氣氛。

「說是可以進去一間店吃些東西也無妨。這打工可以得到所有店家通用的

招待券,一天的薪水是一千圓。

荒野解開黑發,重新用橡皮圈仔細綁好,並且思考著。

「滿想做的呢……」

「對吧,我也要做,所以一起去吧。」

江裏華湊向前,荒野點頭答應,表示要回去問爸爸一聲。

「打工?」

爸爸今天同樣渾身散發出女人的味道,他如此問道。

當天晚餐的餐桌上,菜色有隻抹上鹽巴的煎魚,以及切有大把配料加

入的湯。將適量的紫蘇和胡椒拌入白飯裏,相當美味。

「恩。」

荒野開始巨細靡遺地說明薪水和招待券的事情。接著,爸爸以優雅的動作

將漆筷一揚,要荒野先安靜。荒野於是明白,爸爸又要開始說裝模作樣的

話了。果然沒錯。

「荒野,妳內心是否有所興奮期待?」

「有!」

古董和服、盤上漂亮發髻的頭發、光澤滑亮的陶瓷發簪,甚至是教人

舍不得吃的清淡且漂亮的茶點與抹茶組合……

「那好我就答應妳,我的小黑貓。奈奈子,再來一碗。」

呼——!荒野歎出一口氣。

爸爸將碗遞到奈奈子麵前,「恩,興奮期待啊……」奈奈子如此低吟。叩

,庭院傳來引水竹筒蓄滿水的敲擊聲,荒野一邊凝視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爸

爸一邊心想,總覺得這個家好像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

班級幹部的工作還是老樣子,神無月同學依舊保持那副視若無睹的模

樣,實在是很辛苦。

入學至今差不多過了一個月,班上的同學們大致上都已經打成一片,

愉快地享受學校生活。

在女生廁所的鏡子前,聊天打發了午休的最後十分鍾。接著,一名將什麼

東西藏在水手服腹部處的班上女同學,以飛快的腳步走進廁所裏,並急忙

關上門……

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裏頭傳出大叫聲。

「怎麼了?」

大家全都回頭問道。垂頭喪氣從廁所走出來的那個人,頹喪困窘地回答:

「衛生棉掉了……」

「咦——!」所有人同時發出驚呼聲。

她在教室裏從書包中拿出一個衛生棉,藏在肚子附近拿到廁所來,可

是卻好像在走來的途中不知掉到哪兒去了。她望著空無一物的手掌,茫然

地呆站在該處。

廁所被寂靜所籠罩。春風自廁所深處的四角窗戶徐徐吹來。眾人麵麵

相覷。然後,大家帶著緊張的心情,躡手躡腳地從廁所探出頭看向走廊。

隨後聽見一群少年高聲叫嚷。

不對,是雄性動物的吼叫。

該處有幅出乎意料的地獄光景攤開在眼前,讓荒野不禁想搗住自己的

眼睛。

原本男孩子們總是在走廊上無聊瞎扯,有自己班上的,還有隔壁班的

,全都歪七扭八地占據著走廊。本該如此的男學生卻在這時候全都站得直

挺,不知為何發出了怪叫聲……

原來是將衛生棉當作足球來踢。

那名女同學所掉的白色四方形物品,不時騰起於半空中,然後又落下

。落下之後,男生們又再踢起。

每一張臉都紅噗噗地,就像猴子一樣,甚至還有人的嘴角噴出飛沫,

大家都一臉驚奇。那名掉了衛生棉的女同學一瞧見那個景象,便哇地一聲

哭了出來。

其它女孩們也被她激動的情緒所感染。

荒野內心升起了一股怒火,瞪視著那群恍如化身猴子軍團的莫名男子

集團。這是荒野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打從心底那麼討厭男生。她暗自生著

氣,有名女孩輕推了推荒野。

「怎麼樣?」

「山野內同學,幫忙拿回來啦。那個女生在哭了呢。」

「恩……咦?我嗎?」

「因為山野內同學……」

那名女同學臉上閃著光芒說:「是班級幹部嘛。」

「……阿!」

一轉過頭,所有的女孩子全帶著期待的眼神,凝視著平常始終安分守

己的荒野。班級幹部想必可以幫得上忙吧、妳可以解救我們脫離這個未知

的危機吧……大家充滿著這樣的期待。

盡管荒野一瞬間不知所措,然而下一秒,她應聲點了點頭。

從女生廁所踏出了一步。她感覺這一步其實是很大的一步,不過走廊仍舊

是看不見的荒野。

荒野走向男孩子們所在之處,深吸一口氣。接著,拿出勇氣大喝一聲:「好了,你們這些男生!」

走廊頓時安靜無聲。滿臉通紅奔跳著的男學生們,全停下了動作。衛生棉

落了下來,啪地掉在所有人的正中間。

男孩子們如大夢初醒般錯愕地注視著荒野,而荒野也是漲紅了一張臉

。不久後,男孩子們才終於羞愧地搔著頭,其中一個人像是要掩飾尷尬似

地說:「山野內好恐怖……」

那句話,莫名地傷了荒野的心。

男孩們紛紛如鳥獸散,其中一人拾起衛生棉,「拿去!」如此丟向荒野

。對方像是要讓她好接般輕柔地丟過來,荒野因而不慌不忙地接了下來。

呼……她吐出一口氣。

忽然感覺到一股視線。

轉過頭,原來是從男生廁所出來的神無月,正不可思議地注視著荒野。他

隻是麵無表情地,望著手上拿著滿足腳印的衛生棉的荒野。忽然間,荒野

臉色一白,她來回望著手中的衛生棉和神無月的表情,同時發出了呻吟。

「呃,這個、並、並不是、我、的……」

喔,這樣啊。神無月隻是一臉不感興趣地這麼低語。

荒野回到教室,因為感覺羞恥及那受傷的自尊,使得她仍處於失神的

狀態。

幸好,下午的課不是體育課也不用換教室,也沒有被老師點到名,荒野就

這樣順利地來到放學時間。看見荒野仍是一臉恍惚,隔壁座位的麻美於是

開口:「拜托妳,也該回神了。」

「還在想要不要出家呢。」

「荒野……」

江裏華走上前來。

「這樣有什麼不好,因為是班級幹部而受到信賴,更何況還漂亮地勝過男

生了不是嗎?」

「雖然贏了男生,可是我厭覺好像輸給自己。」

她瞄了一眼坐在遠處的神無月。想起他剛剛那種超級冷靜的態度,有點不

屑地說「喔,這樣啊。」的聲音。讓荒野火大又尷尬。荒野因為有兩個願

意聽她發牢騷的溫柔朋友在身邊,於是又趁勢繼續抱怨。

「反正,我想我會被選上當班級幹部,也是因為這副眼鏡的關係吧?」

「眼鏡?」

「男生是看成績選出來的,可是女生的話,老師隻是東張西望,隨便

指定一個人而已。絕對是因為看人戴眼鏡就做出決定,我認為這根本是偷

懶又愚蠢的選擇……」

「唉呀,這……」

麻美正思考著時,江裏華則開朗地說:「既然這樣,要不要嚐試看看戴隱形眼鏡呢?」

荒野錯愕地拾起頭。

「隱形眼鏡?」

「恩,隱形眼鏡。我們班上有人家裏是開眼鏡行的喔,呃……是哪一個呢?

」「是神無月吧。」

麻美說道。就在荒野吃驚的時候,兩人做出完美的輪唱——「神無月——」

「神無月同學~~」

如此朝那家夥喊道。

神無月皺著眉,回過頭。

「家裏是開眼鏡行的吧。」

「……的確是。」

「讓她戴隱形眼鏡!請賜給她一副吧!」

江裏華指著荒野說道。神無月像足嚇一跳,「啊!」地低呼了一聲。

接著,他防備似地問:「給山野內嗎?」

「是啊。」

「山野內荒野?」

「……想不到,神無月居然記得女生的名字,真難得。」

聽見麻美如此調侃,神無月像是受到驚嚇,原本該像冰一樣的臉孔頓時漲

紅。

「不是妳想的那樣。」

「在不安囉~~」

「好討厭~~」

兩名女孩又一副逮個正著似地輪番說著。

「要隱形眼鏡!或是來我家!都請便,要來就來!」

神無月見狀於足以怪異的語氣反複說著。

「有辦法來就來,我可是無所謂喔。一總覺得他講的話也是怪怪的。

總而言之,荒野最後小聲地向神無月說:「麻煩你了……」

從學校那裏的鐮倉車站搭乘JR橫須賀線,經過荒野家的北鐮倉站再下

一站,就是神無月家眼鏡行所在的大船站。

車站前並不是觀光地那樣的感覺,隻是一般的熱鬧車站,有百貨公司

、咖啡廳、快餐店等許多商家。

神無月默默地定在拱頂商店街的昏暗磁磚路上。

傍晚的商店街滿滿都是人,荒野被每家店前堆積如山的鋁鍋、拖鞋和

春季上衣拉走注意力,一時間跟丟了神無月。

「神無月同學——」

盡管試著小聲呼喚,卻不見眼鏡少年回過頭。

與最初相遇的那個早晨所目送的相同纖細身影,現在正夾雜在人群中

漸行漸遠。

那個早晨,他那實在太令人頭暈目眩的

背影又再次於腦中複蘇。

荒野不再東張西望,小跑步追上少年。水手服沉重的百褶裙飄然舞動

,自己的腳步聲在磁磚地上響著,和穿著粉紅色運動鞋的小學生時代不一

樣,那是皮鞋特有的硬質聲音。

荒野終於趕上後,呼——地安下心來。接著,她朝仍是板著一張臉、什麼

話都不說的戴眼鏡神無月同學開口:「真好,是拱頂商店街呢。」

而隨後的回答聲音則有些發顫。

「……好想去遠方。」

聲音聽來低沉。明明是如此清瘦,然而神無月同學已經變聲,荒野心

想,好像大人的聲音阿。

「遠方?」

「恩。」

神無月同學微微點了點頭,並低頭望著盡管不願意,然而卻

清楚記得全名的山野內荒野的臉。

荒野心跳頓時漏了一拍。,這和女生朋友一起走時有些不同。啊,荒野注意到他的視線,抬頭看

見對方冷漠地低頭望向自己,讓荒野莫名地暈眩,心跳不禁加速。

「荒野。」

「咦?」

「啊,不是在說妳喔。並不是那樣的,而是想去荒野。」

神無月同學的口袋裏,放著最初相遇時的那本書,名為《青年邁向荒野》

那本。

「你是說想去遠方的事?」

「恩,是啊。」

神無月同學點點頭。

沉默持續了好一段時間。荒野隻是不知所措地麵對安靜走著的少年,試著

開口問道:「你家……具體來說,是在哪裏?」

「……具體來說?」

神無月同學忽然一臉輕蔑地笑了。

在拱頂商店街深處的深處,越來越不見人影的磁磚步道上,他小小的聲音

清楚地響起。

「具體來說?妳也會講些像女孩子講的話了。」

總感覺自己好像被耍弄了,荒野默不吭聲。

荒野內心這麼想著。

兩人之間籠罩著沉默,兩雙新皮鞋發出的堅硬腳步聲,開始唱起奇妙的輪

唱。

「正因為不知道……」

「恩?」

「正因為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所以才叫做荒野啊。」

「是這樣啊。」

「不是我說的,是這本書裏這樣寫的。」

神無月同學指指口袋。

「好看嗎?」

「對妳來說可能會太難。」

「……」

「我啊,喜歡看小說喔。」

神無月同學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為何「啊」這個字加重了語氣。

荒野如此想著。

不久,兩人終於走到了拱頂商店街最末端處,一問相當冷清的眼鏡行

。小小的店麵有著泛黃的玻璃櫥窗,就算是這樣,裏頭仍是陳列著許多最

近流行的金屬框眼鏡。

荒野正打算要走進去時,神無月同學卻莫名慌張發出「啊!」的一聲短

呼,接著還伸出手像是要阻止荒野進去一樣,突然間……

「歡迎……」

少年的手抓住荒野的黑色長發。她頓時厲聲尖叫。

「呀——!」

「哇!」

荒野麵容發僵地轉過頭。

神無月嚇了好大一跳,放開手並後退王道路另一邊的牆壁。兩人的大

叫聲響徹拱頂商店街,沒事做的大嬸、拄拐杖的老爺爺以及小朋友,紛紛

以不同的時間差慢慢從各個店鋪中出現,詫異地直望著兩人。

神無月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呃!對不起,我……」

荒野慌忙開口。脖子附近有些騷亂不安的感覺。

「我不太能……被碰觸的。」

「碰觸?」

神無月重新站好,緩慢而小心地走回荒野身邊。

「恩思。」

荒野滿臉通紅。

「所以體育課也有缺席的情況。不過如果隔著衣服,就不會這樣大叫大嚷

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會這樣?」

荒野十分難為情。

她低下頭說:「小……四。」

就是從擔任班導的女老師跟她說爸爸的事情之後,但是她默默地將那

些話放在心裏,從沒有對任何人提過。

神無月驚慌的心情一點一點消退。

「妳爸爸對妳做了什麼嗎?」

神無月突然這麼問。

「咦!?不是那樣的,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妳爸爸是愛情小說家嘛。」

「所以那又怎麼樣?」

「因為小說是令人渴求的藝術。」

又開始說些難懂的話了,荒野皺起眉頭。

「神無月同學,我從剛剛就在想一件事……」

「什麼?」

「我實在聽不懂神無月同學說的話。」

「唔!」

「我想,如果神無月同學不講話會比較受歡迎。」

說出來了!

荒野在心中比著勝利手勢。眼角餘光一瞥,少年大受打擊的表情幾乎要讓

荒野感到後悔了,荒野於是擔心地問:「神無月同學希望自己受歡迎嗎?」

「才沒有!」

兩人互相凝視了好一陣子。

少年先移開了視線。

「山野內,妳相當強悍呢。」

「是嗎?」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已經領教過了。畢竟,妳乍看之下還滿呆的。」

「我才不呆呢!」

「真不愧是藝術渴求者的小孩。」

神無月以似是佩服又像揶揄的奇怪說話方式喃喃說著。荒野靜靜地心想,

他果然是討人厭的家夥。

喀啦喀啦,少年打開眼鏡行的拉門,率先走入店內。旋即又轉過身望著荒

野。

「……幹嘛?」

「我一路欺負妳到這裏……」

「是在欺負我啊!神無月同學!」

「從四月六號開始一直都是,妳很清楚吧?」

「我才不知道呢!」

「……真的還要進來嗎?」

最後的這句話有著莫名的陰沉。表情像是生氣,又像是不安一樣奇怪。

「恩,要進去喔。」

「那就進來啊。」

少年粗暴地丟出回答。

「……妳還真是頑強。」

「所以你到底是指什麼?」

這次沒有再聽到回答。在眼鏡行裏,有許多的眼鏡和隱形眼鏡等相關商品

,還有一名像是日本人偶般完美的女性。

雖然荒野也被說是日本人偶,但那是指孩童形的菊人偶。

那名女性是高雅耀眼的成熟美女。她擁有通透的肌膚,烏黑的長發及水汪

汪的眼瞳。

一身樸素的羊毛衫及長裙,坐在一處發呆,注意到荒野兩人後淺淺一

笑。眼睛周圍堆起了幾許縐綢狀的細微紋理,荒野於是明白,這個人雖然

漂亮,但不年輕了。

走上前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氣味,像是陰暗處的軟土般,帶著靜謐的味

道。

「真好聞……」

注1:菊人偶,著名的都市妖怪傳說之一。是小女孩模樣的人偶,有一頭長

長的黑發,跟主角荒野的樣子有點像。

荒野低聲呢喃,神無月卻莫名地皺起眉頭。

美麗卻不年輕的女子是神無月悠也的母親。她的父親——也就是神無月的

祖父——所經營的眼鏡行似乎營業到傍晚。

神無月向母親介紹荒野是自己的同班同學。

帶著笑容打算開口的母親——「山野內荒野!」

時間在這一刻凍結。

神無月的母親頓時變成如冰般的麵無表情,然後彷佛打定主意般恢複了笑

容。

「妳好。」

她的眼睛周圍又再次浮現皺紋,荒野出神地望著並開口:「您好。」

荒野用比剛才和神無月吵架時還要低的聲音響應,同時緊張地低下頭。

「不想戴眼鏡,想要換隱形眼鏡,原因是什麼?」

因為神無月的母親歪著頭的問著,使得荒野支支吾吾地說明,包括因

為戴眼鏡的關係被選上擔任班級幹部,而神無月同學是以正當的理由被選

中等等內心對這些事情的想法。

他的母親睜大雙眼安靜聆聽,荒野注意到整間眼鏡行內,充斥著柔軟

地包覆似的空氣。

她不時抬頭看看天花板。又低頭看看地板思考著。神無月的母親仍舊歪著

頭,目不轉睛地直瞧著荒野的臉,接著輕聲說:「眼鏡拿下來看看。」

「啊,好的……」

荒野緩緩拿下眼鏡。

一拿下小巧的黑框眼鏡,眼前頓時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到。

「請問……」

「可以戴上了喲。」

荒野鬆一口氣,重新將眼鏡戴上。

一旦沒了平常戴著的眼鏡,就感覺好像身體的一部分遺落在某處般,

教人內心無法平靜。神無月的母親像是看穿了她這樣的心思似地微微一笑

。「妳就算戴著眼鏡,臉蛋看起來也還是很可愛啊……」

「唔——」

「不過,姑且先給妳隱形眼鏡的產品簡介。有分軟式、硬式,還有日

拋和其它類型,或者是透氧率等等,價錢也有分很多種……和妳家……妳

家人商量看看。」

「好的……」

走出眼鏡行,荒野一邊看簡介一邊走著。

差一點就撞上迎麵走來的大叔,她連忙將簡介收到書包裏。

送她到車站的神無月同學,腳步更加匆促地率先走著,荒野趕忙追上前。

「不好意思……」

「……」

「你媽媽好漂亮,真好……我沒有媽媽,隻有看過照片而已。親戚們

都說我長得很像媽媽,不過我是不清楚……」

「什麼?妳真的不知道嗎?」

說話的語氣聽來煩躁。

荒野抬起頭,看見神無月同學一直低頭望著自己,然而已經不帶著怒氣了

。「知道什麼?」

「……沒什麼。」

後來神無月同學便始終保持沉默。拱頂商店街也進入傍晚時刻,行人變得

稀落。路過的人們每個都加緊腳步,急著朝向某處走不快點會來不及……

在這樣的氣氛之下,神無月配合著荒野,開始放慢腳步行走。

荒野感覺他留意著自己,更甚於來的時候。悄悄地體貼著他人,可是這樣

一點都不符合這個男生的作風,荒野沒來由地變得惶惶不安。

「很抱歉欺負妳。」

神無月同學突然這麼說道見他說話方式像個大人一樣,荒野聞言不禁心跳

加速。

「沒關係。」

她低聲說道。繼續在他身邊走著。在幽藍夜空中,月亮滲透暈染似地浮現

。夜風仍是微微透著寒冷。

季節緩慢而不經意地流逝。

時序進入五月。

自從那天之後,山野內荒野和神無月悠也無論是在教室或者是其它場

所,都沒有再說過話。當然,處理班級幹部的工作時,多少還是會講上個

一兩句。

不過,就僅止於此而已。

荒野在家裏的時候,不時會拿出隱形眼鏡的簡介文件看著。她也喜歡

戴眼鏡。那是這個世界與荒野的小世界連結的窗口,一上了國中,就急忙

要舍棄眼鏡、開啟這道窗,讓她感覺害怕。

透過鏡片可以接觸到永恒。她喜歡那種感覺,所以眼鏡對她來說才如

此重要。而且荒野明白,神無月同學也是以那樣的方式與這世界對峙。盡

管是比想象中還要討人厭的家夥,可是卻莫名地……

在波浪卷卷頭的江裏華邀請之下,荒野五月的連休長假就在古董和服

的打工中度過。

麻美則是忙於田徑隊的特訓。

荒野一大清早就起床,洗過臉並整理好一頭黑發,再換上牛仔吊帶褲

和連帽運動外套。她飛奔至廚房,卻不見奈奈子在那裏。一來到走廊,就

看見她在庭園前將額頭抵在石燈籠上,並且還抽著煙。

奈奈子不擅於早起。現在也是一副沒有石燈籠就會重重癱落倒下的模樣,

隻見她翻著白眼,嘴裏叼著煙。

「早安!」

「……哦,荒野。怎麼回事,看起來很開心啊。」

注意到荒野穿著喜歡的吊帶褲,奈奈子趕忙撚熄香煙走上前。

「幹勁十足呢。」

「和服!發簪!腰帶扣!」

「還真是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