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卿看了自己頂頭上司太常寺卿一眼,見他還在閉目養神,於是繼續攀談道:“陳大人說的極是,也不知二皇子這次回來是暫時的還是不走了。”
漫長的等待是無聊的,隻要不涉及皇家禁事,陳達還是願意與這位年輕少卿多聊聊的,“據我估計這次應該回來就不走了。”
“願聞其詳。”李子明仍是一副卑微的模樣。
“皇上當年趕二皇子出城也是無奈之舉,五年的放逐生活也差不多了,畢竟也是自己親生兒子,哪有不思念之理?在說前些日子鳳凰出世的那件事,二皇子狠狠地打了慕容家的臉,皇上也是十分高興地,這龍顏一悅,二皇子再求求情,留下來也是意料之中。”
“朝堂傳聞這次皇上要立太子了?大皇子與二皇子不和,不知會不會又掀起一場明爭暗鬥?”太常寺算是個名副其實的清水衙門,哪有京兆尹這種萬事都能插上一腳的知道得多,李子明自然趁這機會多打聽些。
陳達麵色一變,嚴肅地說道:“李少卿,為官之道在於該聽的聽到心裏去,不該聽的就算拿刀架脖子上也不能聽,這些事平民百姓議論可以,但到了我們嘴裏就變味了。”
李子明連連道是,不再打聽,但心中對這京兆尹大人極不滿意,不過區區三品之官,卻端起了宰相的架子。
老奸巨猾的陳達自然早就想到了這些,這次二皇子回國可不僅僅是參加及冠禮而已,就算二皇子沒有那奪儲之心,可其他人不這麼想。但這些事他隻敢在心中猜測,連自己那床頭人都不敢傾訴,又怎會說與那區區太常寺少卿李子明聽。
這是一直閉目養神的太常寺卿忽然睜開了渾濁的雙眼,向遠處眺望。
長長地官道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慢慢地變大,然後露出一個馬車的輪廓,趕車的是一個臉上有道恐怖傷疤的青年人,這南門早已封鎖,無關人一律從其他門繞道,此時來到的馬車裏自然是眾人等候的人。
百人儀仗隊立刻整理了儀容,站直身軀,排成筆直的兩排。前麵的三位大人也抹去了官服上的褶皺,麵色莊嚴,準備迎接二皇子。
馬車越來越近,最終在城門口停下,充當臨時馬夫的楊宇掀了簾子,先將小丫頭衣人抱了下來,再扶著石叔下車,最後徐倦則是自己跳下馬車。
眾人震驚了,嘴張的大的都能塞下兩個雞蛋,先不說那不知從哪裏來的小女孩,徐倦在今天的日子竟然換上了他那件惹眼的大紅袈裟。
兩側的百姓驚訝過後,議論紛紛,看徐倦的眼神也變得怪異起來,而他本人都是絲毫不受影響,牽著從未見過如此多人而顯得慌張的衣人向前走去。
太常寺卿是個留著一撮花白山羊胡的而老人,他輕咳兩聲,忍住笑意,躬身說道:“恭迎殿下回國。”
蜀國有“跪天子不跪皇子”這一律法,因此眾人都是彎腰躬身,而徐扛鼎頒布這法令時說過:“那些毛頭小子不能因為是我的兒子就讓這些勞苦功高的臣子下跪,他們還不配。”
徐倦走到老人麵前,不端架子,倒是像一位得道高僧般雙手合十,說道:“免禮罷,脫了皇子的身份生活五年,現在已經不習慣那套禮儀了,一切從簡吧!”
這一舉動又是掀起軒然大波,周圍的嘈雜聲變得更大。
李子明和陳達不知所措,不知該不該起身,但看到從容不驚的孫常卿慢慢直腰,他們也隻能照做。
“哦,孫夫子,順便再幫我牽匹好馬來。”徐倦又加了一句。
李子明和陳達一驚,想不到行事低調的孫寺卿還有這麼層身份,怪不得皇上讓他負責這次的迎接,幸虧兩人剛才沒有說太過火的話。
太常寺卿孫道以前曾經在宮中教過徐倦禮儀,雖然效果不太明顯,但在尊師重道的蜀國裏這一聲夫子還是受得起的,他擔心道:“聽說殿下前些日子受傷,還是坐馬車吧!”
徐倦擺擺手笑道:“孫夫子放心,那傷早就好了。”
孫道向石叔投去詢問的眼神,得到同意後讓李子明牽來了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二殿下喜愛騎白馬是長安城裏眾人皆知的,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隻有那一塵不染的白才能配得上本殿下那縱馬奔馳的風采。”
徐倦也是一愣,想不到過了五年他們還記得自己的癖好,而且這麼快就找來了一匹白馬,看樣子應該是早有準備,他們對他這個殿下還是並不抱有太大希望的。徐倦絲毫不在乎,這正好與他本意相符,翻身上馬,回頭道:
“衣人,你和石叔做馬車吧!”
然後大叫一聲:“我曾醉酒鞭名馬”,揚長而去。
兩側的百姓歎聲連連。
京兆尹陳大人試探性的對孫道說道:“殿下還是和以前一樣童心未泯啊!”
孫道笑了兩聲,算是對他的回答。
下一刻,天色忽然變得昏暗,不多久竟下起了雪,來世迅速,讓眾人躲之不及。
蜀曆永聖十一年,天降大雪,二皇子徐倦再入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