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問題是來不及思考的,又或者說這些問題不重要,因為班尖發現,此刻,在這節人人靜坐、靜站,或是閉目休息或是低頭玩手機的車廂上,有一隻躁動不安的手,在鬼鬼祟祟,在扒人東西。那隻手看起來是孩童的手,白白的皮膚,肉肉的手指,手指甲裏有汙垢,孩子旁邊有一個身形壯碩的男人擋住了視線,班尖沒看到那孩子的臉。而那隻手,悄悄地裝作沒被任何人看見似地伸進了一個製服口袋。製服是件白色的長袖外套,袖口、領口用紫色鑲邊,袖子上有紫白條紋裝飾,看起來很耐穿的樣子,班尖也有一件。
悄無聲息地,那手從口袋裏出來了,手裏多了一部手機。
是的,這“製服”是班尖的校服,這孩子扒的是龜孫的口袋,偷的是龜孫的手機,可是龜孫毫無察覺。
“列車即將到達梧桐站,請乘客們做好下車準備”,梧桐站是換乘站,車廂內的人流動了起來,原本擋在孩子身前的壯碩的男人移到了車門前,班尖看清了那孩子的臉。他戴著一副眼鏡,眉毛濃密,穿著紅色短袖,上麵繡著一個豬頭,黑色的大短褲下是一雙肥肥的腿,看起來最多十歲。
男孩正在往她的方向走來,神情鎮定,泰然自若,看樣子是要逃到另一節車廂。班尖心想該怎麼辦,是應該大喊一聲“有小偷”嗎,還是對著車廂那頭來句“龜孫,你手機被偷了”,她猶豫了幾秒鍾,又想到這事似乎跟她毫無關係。
可是看都看見了,裝沒看見是不可能的。她曾經也被偷過手機,和同學走在熱鬧非凡的街上,手機放在口袋裏,到了地鐵口發現口袋空空,一場原本高高興興的遊玩瞬間喜悅全無,那是她媽媽給她買的第一部手機,那天她報了案,天真地以為警察叔叔一定能幫她尋回財物,結果當然是一場空。那種滋味她知道,所以她恨小偷,放任小偷成功偷竊,成功溜走,很難做到。
就在思慮之間,列車緩緩減速,男孩已經來到了這節車廂的中央,他依然在挪動,和別的乘客交換位置,嘴裏一直問著“您好,您下車嗎”,態度十分禮貌。
他要下車?原來他要下車,偷了就跑,還這麼淡定,看來是慣犯了,班尖這才意識到事情的緊迫性,她朝龜孫那裏望了一眼,看到龜孫在摸口袋,翻找著什麼,臉上的表情焦急萬分。
他終於發現自己丟東西了。
然而,沒一會,班尖看到龜孫從褲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東西,一個長方形物體,薄薄的,黑色的。
是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