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叫班尖(1 / 2)

班尖吐了,但又沒吐出來什麼。昏迷的這幾天全靠輸營養液,下午醒來也隻是吃了一點麵包,這確實吐不出來什麼。山洪爆發,隻有洪,泛青泛黃的一堆渾濁液體,混雜著一些雜質,在嘔吐物中看起來是很清澈的了。

吐了兩回,班尖終於感覺好些。

可是人嘔吐一般第一口、第二口是自己想吐,主動的吐,而接連的第三口、第四口往往是因為被嘔吐物惡心到,被難聞的味道刺激到,從而引起二度嘔吐。又或是由於胃部痙攣的慣性,它總要繼續痙攣,就像是要將你的胃排空一般,讓你一吐再吐。班尖屬於後者,因為這嘔吐物的味道不算難聞,隻是有些刺鼻,細聞起來有點像某種藥水的味道,她無法辨認出來,可是她還是覺得難受,一種沒吐完的感覺,果然稍作休息後,她的胃再次緊縮,像被一隻大手抓住,然後用力一擠一壓,“嘔!”

車廂裏頓時躁動了起來,班尖附近的幾人反應極其誇張,就跟見了拉糞車,驚慌倒退三尺,一個頂著啤酒肚的大叔仿佛見到了猛獸,逃竄一般舉起雙手就往後退,而外圈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內圈的人往外推,大家開始埋怨起來:“怎麼,怎麼!”“你怎麼推人啊?”再外圈的人就更加不知道發生什麼了,有人被踩到腳,開始吵嚷起來。

直到聽到人群裏有人喊道:“有人吐了!往後退!有人吐了!”

人們聽到這話立刻安靜下來,都自覺有秩序地往後退,直到最外圈的人退到另一個車廂,最內圈的人退到離車門一米遠,車廂才又安分下來。

很快,班尖方圓兩臂距離,空空如也,隻剩下她和龜孫兩人。

在吐了三回後,班尖終於覺得舒服些了,她蹲在地上,調整呼吸,頭暈感立刻緩解了很多。

“不好意思。”她蹲在那裏,小聲地說。

築翊修知道這是對他說的。

他實在是被突如其來的嘔吐物驚呆了,眼睛瞪得像銅鈴,臉上的笑容、心中的期待瞬間凍住,低頭看看自己的校服,上麵是一灘不清不楚的汙漬,濕漉漉的一片,甚至還在往下滴,仔細看,表麵還有一些固體殘留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班尖聽到龜孫的氣息,內心十分惶恐,她沒帶紙,嘴邊掛著一些嘔吐物,覺得難受至極,看來今天真的是糟糕透了。就在這時,一個手伸了過來,指節修長,皮膚白皙,同時伸來的還有一包紙。班尖抬頭,對上了一雙眼睛,一雙陌生又熟悉的眼睛。那眼睛透著股安靜,看不出什麼情緒,眸子閃閃發光,好像裏麵裝了個太陽,又像是裝了個月亮。

班尖視線往這人的臉轉了一圈後,一愣,真的是龜孫。

“紙是幹淨的。”築翊修見瘋婆子遲遲不接紙巾,冷冷地說,他以為對方是嫌棄自己髒了的手,於是晃晃右手,他左手確實是不能要了,但右手還是幹淨的。

“謝謝。”班尖驚訝地拿過紙巾,站了起來,她抽出幾張,剩下的還給龜孫。

兩個人一個擦手,一個擦嘴巴和眼睛。

因為嘔吐帶出來了眼淚,班尖眼周紅紅的,眼角還殘留著碎碎的淚珠子,築翊修看著這張臉,心裏不知為什麼起了一絲同情的感覺,他可笑地想,最該同情的不應該是自己嗎。

“咳…”

“咳…”

兩人同時清咳了一聲,龜孫迅速把頭低了下來,班尖則指著龜孫的校服說:“對不起啊,你這校服…我可以…”她剛要說“我可以賠錢給你”,就見龜孫把衣服脫了。

築翊修脫下校服,將其窩成一團,然後蹲下身子,拿著衣服擦拭地上的嘔吐物,他的神情一絲不苟,嚴肅中的目光仿佛是在做一件認真的事。

班尖睜大了眼睛,這還是她認識的龜孫嗎?

在班尖印象中,龜孫是蠻不講理,暴力野蠻的,又是行為怪異,內向陰沉的,但眼前的龜孫,與人為善,樂於助人,溫柔地甚至連發絲都好看了起來。

他怎麼有那麼多副麵孔?班尖忍不住在心裏咆哮。又怎麼偏偏叫她遇上?到底哪個才是他?

築翊修擦完起身,把髒衣服抓在手裏,另一隻手舉起手機,在班尖眼前虛晃一著:“謝謝。”班尖盯著那部手機,薄薄的,長方形,她想起了另一部手機,那部黑色的,看來龜孫確實有兩部手機。她聽到龜孫說“謝謝”,又驚恐又尷尬,想來想去不知道該回什麼,最後幹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