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高照,是個做夢的好日子,林曉睡得香,再睜眼,就見周圍環境已變。
掛著鵝黃軟帳的架子床,邊上梨木梳妝台上井然有序的擺著幾件三彩胭脂盒,象牙梳,女兒家常用的物品,屋裏香爐熏著的應是常見的檀香。
舒意與他對坐,時隔多日再見舒意,哪怕是夢中,林曉也覺得這人冷鈍,也不曉得自己這回是誰,隻見舒意眼底情緒翻湧不明:“阿姐”
林曉添茶的手一頓,複又粲然一笑道:“我這滿京羨慕的好婚事,也不能讓你開心一點嗎”
見眼前人眉頭緊鎖,安慰道:“沒事,聽聞那三皇子敦厚老實,我們會好好的”
這婚事捧的竟然是舒家?!林曉微訝,隻是看這兩人談話神情,可不像什麼好事。
“隻是聖上降下如此恩典,隻怕父親所圖難以如願”
舒意覺得心中似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要理解父親的苦心,留在京城,讓長姐有所依靠,一個說你一身的本領呢,邊境還未安定,多少將士還在拚殺,你有能力怎麼能安於一隅
舒意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攥成拳,喉間的話壓了又壓,還是不吐不快:“阿姐,我想回邊關”
說完這句話,他的頭低低的垂著,舒家所有人都在努力,舒嫿甚至為此搭上了自己的婚姻,他抬不起頭。
舒意低垂著腦袋,摩挲著腰間的佩劍,這個少年將軍難得垂頭喪氣:“這把劍原不是裝飾用的”
我也不是
林曉覺得舒嫿應該是個很溫柔的姑娘,他此刻胸膛跳動的心髒,心頭所有的情緒都是疼惜。
沒有埋怨,舒嫿想要抱抱眼前的少年,卻發現他的肩膀早已變得寬闊,足以撐起一片天,撫了撫肩上的褶皺,麵上是淺淺的笑,聲音溫軟:“意哥,我想你活著”
那聲音漸漸模糊,越來越遠,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林曉眨巴眨巴眼睛,腦子有點疼,做夢腦子得不到休息的後遺症,這樣下去不會掉頭發吧?
為什麼會夢見舒意這一出事?提前知道又怎麼樣,那舒家小姐與三皇子的婚事隻怕是板上釘釘,我能有什麼天大本事改變皇帝的主意!
況且那舒意與我交情又不深,老天爺,你是從哪覺得我會費勁吧啦的去幫他,比起舒意那一刀一個小朋友的,我覺得我這走兩步都喘,小馬駒都沒騎好的人更需要幫助好嗎
你怕是讓我們倆個人夢反了吧?
但是按常規邏輯來說,這夢必然有點其它意思
是什麼呢?
林曉腦子更疼了,宮宴還有一段時間,這次手握劇本不假,隻是都是標準答案,這要我怎麼發揮,好歹給個解題思路啊
隻能等有機會接觸一下舒意或者舒家那姑娘了,等改日和徐延打聽打聽,這家夥知道的八卦比較多。
“舒嫿?”
打聽人可是到了徐延的專業範疇:“她不是舒將軍的嫡長女嗎,聽說已經及笄幾年了”
“因著舒母早逝,舒將軍又長年駐守邊疆,家中沒有長輩兄弟,就一直耽誤了。”
“不過舒意不是回來了?”
沈書年漫不經心的敷衍道:“管他們做什麼”
徐延湊熱鬧道:“你哥準備娶她——”
沈書年揚唇笑了起來:“那可不行,上麵不會同意的”
徐延這個牆頭草,隨風倒:“文官中林尚書位高,武將中舒將軍權重,你們倆個要是都占了”
說罷連連搖頭“那還得了”
“不行不行”
林曉嘴角抽搐,我說什麼了,你倆都演完了一個小劇場了,抬手打了沈書年一巴掌“你亂起什麼哄?”
林曉這人體弱,打一下這人完全不在意,聳肩擺手道:“你看你這人,動手又又動口”
“唉呀,你倆別打了,快看那是不是舒意?”
徐延招呼倆人看向街頭,那人步伐極快,轉眼就不見蹤影,隻見身形勁瘦,腰佩長劍,與舒意打扮倒是如出一轍。
林曉表示這個劇情沒夢見,什麼殘缺劇本,林曉想要跟去看看,被徐延攔下:“你忘了這人是個武將”
“你這小身板還想跟他?你覺得他是吃素的?”
徐延狐疑道:“你對舒家這麼上心幹嘛?”
身邊有個老狐狸,不敢動嗚嗚嗚嗚
林曉幹笑道:“嘿嘿,好奇,好奇”
沈書年順著方向瞧了瞧,搭話道:“這用跟著他?”
“這個方向是去京城靠近郊外那裏,因位置比較偏”
“被戶部分派做了撫恤戰場上的遺孀,災民等人”
“他去做什麼,這不很明顯?”
我想回邊關
林曉啞然,喉結滾動,難發一言。
從何時開始,眼中少見苦難,原不是沒有,是眾人不願看。
自詡新世界來人,也不過凡人爾爾,一心保全自身,眾生平等,眾生卻從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