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認為,汪順無罪。”
話音還未落下,底下就隱隱有人不滿,想要質疑,又在元帝不太痛快的表情下咽了聲,隻是眼神如刀子射向馮晞。
“臣手中,也有一份東西,是今天早上卯時才送到臣的手裏。”
馮晞從官服的長袖中取出,掃過四周,輕輕勾唇,馮晞想如果眼神有溫度,那麼此刻自己手中的紙,大概已經燃成了灰燼。
艾公公低頭接過,呈給元帝。
“是常平百姓的請願書,這張紙蓋不完上麵的手印,所以一個疊一個,密密麻麻,辨不出上麵有多少人。”
馮晞側身回首,哂笑道:“各位同僚不是要查?”
馮晞這人,做事一向嚴謹,他那寬大的袖口裏麵不知道藏了多少東西,拿出請願書後,又拿出一本寫好的奏章。
他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
“這裏麵是汪順赴任常平後的所有功績,汪順共任常平縣令十八餘年,其中曆經山洪,大旱,蟲災。”
“為青鸞山修建山路,五次登臨坪洲府衙,借水路將地方酒運送出去,為百姓謀了一條生路。十年時間,結束了常平的食不果腹。”
“第十年,汪順為自己購置了一間宅院,收養了幾個孤兒,教其讀書。”
“十六年,他喝到的第一杯喜酒,正是林秀娥與劉誌勇的,而林秀娥,也是汪順曾資助的孩子之一。”
“一年前,汪順就已經開始深居簡出,有了致仕的想法。”
短短半頁紙,道盡了汪順的半生。
林秀娥再也止不住情緒,嗚嗚咽咽的哭出了聲,聲音雖小,卻見縫拆針一樣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裏,直聽得人胸口憋悶。
元帝也有些感慨:“倒是個做實事的人。”
“但也隻能說明他是個好官,而非無罪。”
“陛下,能說明他是個好官,就足夠證明他無罪。”馮晞的話雖短,卻有分量。
元帝略有遲疑,這份遲疑深深的刺痛了林秀娥,她聲音顫抖,滿麵淚痕,努力撐起上身:“陛下,他是個好官,他真的是個好官……他們不會通敵……”
在元帝的視角看來,那張模糊的臉上又哭又笑,周身的悲涼幾乎要淹沒金鑾殿:“百口莫辯……我如今方知何為百口莫辯……”
“清白的人難證清白……這世上竟有如此難事……。”
馮晞卻並不受她影響,甚至連頭發絲都沒有動一下。外人都道大理寺卿冷心冷情,也並非空穴來風。
他並非為汪順等人求情,而是站在證據完整的基礎上,平靜的宣判結果。
倒是三皇子,在林秀娥的哭求中率先表態,開口求情道:“父皇,如此看來,汪順確無異心。”
三皇子做了表率,就會有附和之人,這場上最不缺的就是牆頭草。
如果汪順與對方有所勾結,蠻人不會被圍。異瞳蠻人,在蠻族看來,是身份高貴的象征,汪順等人職位不高,搭不上這條線。
無論是從哪個角度出發,汪順等人都不會是通敵之人。
這個認知,金鑾殿內,人人都心知肚明。
事情講到這裏,也就到了尾聲。
林曉緊張得呼吸都開始放輕,他非常清楚的在這個朝代,所有的對錯隻在那位至高統治者的一念之間。
四周的一切都變得不存在,林曉的眼睛隻緊緊的窺視著那個明黃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