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馮晞:“陛下，按律法所定，告禦狀者，要先赤腳淌過烈火，滾過釘床。”
三皇子有些不忍:“馮大人，她若全受下來，如何能有命在?”
馮晞麵不改色:“律法如此。”
“準。”
元帝發話，無人再議，三言兩語間，林秀娥的命就去了半條，她甚至沒有說話的權利。
徐延幾人進殿時，林秀娥已然不成人形，整個人像是從血水裏撈出的一樣，雙足潰爛焦紅一片，被扔在蘇州金絲黑石的地麵上。
林曉瞳孔驟縮，後牙幾乎咬出鐵鏽味兒來，才克製住自己的手腳，僵硬的跟在徐延身後行禮。
林尚書與沈相的目光也盡數落在自家孩子身上，自十五一別，林尚書已有一月之餘，未再見過幼子。
他似乎長高了些，走動間隱約可見左側肢體略微有些僵硬，想來是傷口還未完全長好。
“平身。”
元帝將幾人表情盡收眼底:“馮晞。”
“臣在。”
“你來審。”
“臣遵旨。”
馮晞領旨，踱步至人前，他先停在徐延麵前，拱手行禮後，問道:“世子為何去常平?”
徐延:“為了找我妹妹，康悅郡主。”
馮晞:“為何調兵?”
徐延:“因為發現人被抓了，要救人。”
馮晞:“你是如何拿到當地縣令調配的手令?汪順是否知道青鸞山上的山匪是蠻人?”
徐延坦言:“我有長公主玉令。”
“汪縣令不知道，當地百姓冬日不進山，隻當山中野獸活躍，不知蠻人，就連我們，也是在悅兒逃出來以後，才知道抓她們的，是異族。”
馮晞:“你如何確定他不知情?”
徐延加重語氣:“因為我不止一次去找他調兵，如果他知道，肯定早就通知對方，換個窩點，哪還等著我上去救人?”
馮晞頷首退後，再至沈書年身側:“你孤身入敵穴，與蠻人交過手，說說對方是何情形?”
沈書年簡單概括:“他們掌控著山上寺廟，為首蠻人的一雙眼睛是碧瞳。”
“世子調兵圍了青鸞山後，蠻人為了脫身，放火燒山。”
馮晞臉色驟變，沈相回頭，不經意道:“異瞳蠻人，許久不曾聽過了……”
馮晞繼續向右，最後停在林曉的眼前。
林曉腦子裏閃過許多問題，但馮晞一個都沒采納，他突然換了個問法。
“你自己身上的嫌疑還未完全洗清，本官不再問，你請自證。”
林曉愣了，還是林秀娥小聲的，呼痛聲抽泣聲，喚回他的神智，他隨即調整了情緒。
“我為何要自證?”
“因為我能活著回來?如果我死在青鸞山上，那我就是忠臣之後，是烈士。相反，我活了下來，就是通敵?”
“按照各位大人所言，我活著回來既是原罪。”
“但這世上沒有一條理法，是規定我不能求生的！”
他的聲音不大，言辭流暢，語氣甚至不能稱之為激烈，偏偏每一句都擲地有聲，震人心魂。
“說的不錯。”
元帝突然的一句評價，卻讓底下的人，尋摸出了不同的味道。
馮晞這時才正眼看過林曉，原隻聽過他體弱，許是無能之輩，今日看來，傳言果不可信。
“陛下，臣已審完。”
馮晞年紀輕輕，就能居常人所不能及的高位，受元帝器重，必然是有過人之處，寥寥數語，關於汪順一事，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元帝抬手，手上的玉扳指泛著溫潤的光澤:“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