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不慶見孫老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便知道蘇起的情況必定十分的不妙,於是連忙凝神屏氣,心中默誦佛經,靜靜地為蘇起祈禱起來。
說來也怪,雖說西門不慶隻是在心中默默為蘇起禱告,但隨著他的慈念一起,整個船艙裏都突然變得異常光亮了起來。
這光亮與燈影燭光不同,與日照月輝不同,甚至與塵世間的任何一絲光亮都不相同。
這是一輪純澈浩瀚的光輝,顏色微黃淡雅卻又凝重得仿若實質,讓人一見之下竟隱隱生出了要跪地膜拜的念頭。
孫老正在專心為蘇起診斷,卻突然被這輪光暈含括到了其中,頓時神識一清,腦中豁然明朗了起來,一種通體舒太飄飄欲仙的極樂之感如潮水般湧上了他的心頭。
這輪光暈隨著西門不慶的善念而起,足足維持了一炷香的辰光才漸漸地稀薄了下去,待到光暈完全消失時,麵色慘白的蘇起嘴角已經不再沁出血珠,臉頰上也慢慢地浮現出了兩朵不是十分明顯的紅暈,顯然病情已然有了好轉的跡象。
這胖子西門不慶的禱念,居然真的管用!
“少爺,為了這素不相識的陌路人值得麼?”
在西門不慶的禱念中也得了不少好處的孫老看著此時麵色已然有些暗淡的西門不慶,眼神中充滿了憐惜。
西門不慶眨了眨眼想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說兩句輕鬆的話,但卻突然發現自己麵目的肌肉已經僵硬,甚至連聲音也暫時發不出來了。
無奈地胖子搖了搖頭,又想從地上站起身來,卻沒想到突然有大量的水滴從身上傾瀉了下來,卻原來是方才短短的一炷香時間裏,他的身上已經汗雨磅礴!
“嘭!”大量汗水滴落的瞬間,西門不慶龐大的身子也重重地砸倒在了地麵上,光頭上原本清晰紅豔的戒疤亦在此刻突然黯然模糊了起來。
“少爺……”
……
蘇起在夢裏看到了一方巨大的血池,在血池裏沉浮著數百顆不甘的頭顱,這些頭顱有的蘇起很熟悉,有的卻根本未曾見過。
不知過了多久,血池突然打著旋兒開始向下瀉去,取而代之的是從天而降的鵝毛大雪,大雪紛紛揚揚很快便重新鑄成了一片雪池。
雪池漸漸凝固,成了晶瑩的冰塊,冰塊透明清澈,完全不能阻礙視線的進入。
一個淡淡的黑影在冰層裏慢慢地浮現了出來,那是一具幼童凍僵的軀體,青紫色的屍體保持著四肢朝天的姿勢,似乎在努力抗爭著什麼從天而降的災禍一般。
不一時,又有十四個黑影星星點點地出現在了這具屍體的旁邊,姿勢各異,表情卻是一樣的痛苦。
最後,一個較大的黑影出現在了這十五具屍體的中間,這黑影一動不動,仿佛和其他十五具屍體沒有什麼區別,但當蘇起睜大了眼睛努力去看時,卻又發現者黑影還有一絲微弱的顫動。
蘇起被這顫動牽引著慢慢地靠向了雪池,將自己的眼貼到了冰冷的冰層外,然後發現
——這黑影的臉,和自己,一模一樣!
這,便是自己!
……
“不!”
蘇起一下子坐起了身子,一道刺眼的光線狠狠地撬開了他的眼簾。
“你終於又醒了!”
隨著光線一起灌入蘇起混沌的腦海中的是西門不慶歡喜的聲音。
蘇起用力地搖了搖頭,徹底地睜開了眼,於是便看見了一張寬厚而疲憊的臉,一個鋥亮而滾圓的頭。
“我怎麼又睡著了?”
蘇起拚命地轉動著自己的思緒,才好容易回想起自己昏睡前發生的事情,於是有些納悶地向西門不慶問道。
西門不慶撇了撇嘴,說道:
“你這若是叫睡著的話,那睡覺便可以算的上是這世界上最危險的事情了!”
“什麼意思?”蘇起不解。
西門不慶擺擺手,說:
“也沒啥,孫老說你年幼時受過恐怖寒毒的侵襲,昨夜裏又落入寒水中,所以一下子便舊病複發了,他給你施了金針喂了上好的湯藥,並且囑咐你一定要好好休養。若是不然,你便很可能一命嗚呼去見佛祖了!”
蘇起聞言腦海中不由得又浮現出了自己夢裏的那些景象,頓時心中有些惘然,但接著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迅速地僵直了身子,並下意識地伸出右手向著自己的左臂摸了過去。
“怎麼了?”見了蘇起奇怪的舉動,西門不慶好奇地問道。
蘇起右掌按著左臂的某處,沉默了半晌,許久後才開口道:
“沒什麼,我們這是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