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見到青淵，是那之後半年。
她在棲霞山上等了我半年。
我失了一半的修行，沒了妖元，沉睡了一段時間。
好在，沒了妖元的妖怪隻是不能再修行而已，但要再活幾百年，也不算太難。
見到我那一刻，青淵就撲了上來。
“姐姐。你何必為了他，為了他放棄自己的修行啊？”
“傻青淵，姐姐在黃泉府造下孽之後，便注定不會再有來生了。你以為，害了錢塘數萬生靈、擾亂黃泉府的罪名，代價隻是幾百年重修嗎？這是我注定的苦果，他因我靈魂殘缺，接連幾世不是早夭便是殘疾，也該讓我還他半世清明。況且，朗日即將熄滅，神尊也即將隕落，我也打定了主意會陪她一起，現在用妖元抵償了天譴，也不算虧。還有數百年光景呢，我們還是有很長的日子的。”
我摸著她的頭，鬆開抱著青淵的手，抬起頭看了看她。
她還是抱著我泣不成聲。
半年時間，她似乎成熟了很多。
“你就這麼擅自決定離開，如果你要給他重塑魂靈，你可以和我一起合力，我們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你一個貿貿然失去一半修為還失了修行之力來得好啊。”
青淵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當時那樣後悔自己從前的懈怠，眼睜睜的看著最在意的人在自己麵前捏碎了妖元給一個凡人重塑命格。
這半年她常常在想，如果她能力再強一些修行再精進一些可以給她更加強勁的助力，或許她就不會用那麼極端的法子去替人改命。
我笑了笑，“擅自逆天改命，這樣的天譴你承受不起。如今我不過沉睡半年，已然是上天開恩，失了我的修行之力又如何，我也還是妖啊。其實，我也的確很累。以前總覺得，得成天道是我此生夙願，但後來慢慢的，在一世一世的人間行中，已經漸漸忘了我最初修行的目的。漫無止盡的歲月，看著世事變遷什麼也改變不了，從無能為力到麻木旁觀，我不想以後的所有日子，都要這樣過下去。這世間一切都遵循一個因果，這便是我的果。”
青淵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可你會老，隻是比凡人衰弱的慢一些......用你半生的修為換他幾十年，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天道尚且有天人五衰，我不過提前了一些，有什麼呢。不要傷心了，我們應該好好的珍惜剩下的幾百年，看看重新活過一次的張崇歲，會是什麼模樣。”
我看著遠處的飛鳥，明明剛斬斷餘生，此刻眼中卻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張崇歲沒有讓我失望。
重新回到二十歲的他，在這個和平安樂的時代中，又變回了那個舞台上耀眼的明星。
他可以專心他的戲曲事業，再沒有任何人或世道紛雜可以阻擋他了。
他的旦角依舊唱的很好。
但從那之後，我便很少和他見麵了。
重活一次，我不願意他再因為一個不可能的人耽誤餘生。
但很多事情，都是事與願違的。
看著如今躺在病床上氣息奄奄的老人。
我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白姑娘，這些年來你都不肯來看我。沒想到臨死之前，還能再見你一麵。”
他倒是沒有戴呼吸機，隻是精神已經衰落的不成樣子。
當初為他換命，黃泉府司的府君們為了給他未來幾世重布命局，可又是深恨了我一回的。
可如今，也隻能站在一邊唉聲歎氣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