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親生父親縱容寵妃殺害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長一心中說不好是什麼心情。
可悲？
可笑？
荒唐或憤怒？
或許都有。
太極殿偏殿內室，一身黑色勁裝，腰間綁了白色素絹的清朗男子半跪在地上，神色恭敬又隱隱有些悲憤，那是陪伴長一長大的近身侍衛桑持。
桑持將證據和供詞擺在長一麵前的桌案上。
才緩緩開口道：“半年前，棲霞宮多了一位司膳的公公，據內侍中的首領太監回稟，是成容貴妃以皇後多病缺人照顧為由安排送到的棲霞宮，名叫小林子。但小林子入棲霞宮之後，一直奉命在皇後的飲食之中下毒，此毒名為仙人散。此藥無色無味，據小林子供述，是將此藥混在水中，又用此水浸泡皇後常用的碗碟湯匙，待碗碟中浸入藥力便無法消散，長久使用這些器具，使用者便會體虛多病，直至病發。皇後本就有頑疾在身，故舊疾複發才至殞命。下毒手段奇巧，毒性微弱，以致毒發乃長年累月之功。若無人深究，太醫尚不能查。”
“此藥既然是積年之功影響人體，那下毒之人豈能不受其害？”
一身素衣的長一，青絲隻簡單的用素絹綁在背後，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了往日的雍容華貴，那張一向冷淡高貴的臉上，此刻神色蒼白雙唇顫抖眼下烏青，全靠顫抖的雙手勉強撐在桌案上才沒有倒下。
自從母後忽然崩逝，長一已經將近半個多月沒有休息好了。
加上那日，她在棲霞宮突聞噩耗，雙膝一軟砸在宮門檻上昏厥過去，傷心過度神思倦怠又傷了膝蓋，寒冬臘月恢複的慢，此刻還有些站不直身子。
桑持頓了頓，點頭道：“不錯，要將毒藥放入水中，且浸泡器具時難免要用手拿舉托盤，此毒即便不用飲食入口，也可以通過肌膚侵入人體。卑職拿獲小林子的時候，他已經體弱至極，所以不待卑職用刑就全部交代了。”
“何人指使？”
“他也沒見過真麵目，說每次見麵都是在冷宮偏殿之中，隔著簾子。隻肯定是宮中的一個貴人，那貴人右手小拇指戴了一個青玉戒指，且是個女子。卑職按照小林子給的花樣查了，宮中手上常年戴那般青玉戒指的女子，隻有成容貴妃，那青玉戒指是皇帝封妃所賜，上有雕刻牡丹花紋，卑職暗中引小林子前往辨認過，小林子已確認無誤。”
“牡丹，如此僭越之物，也隻有她用的起。好，好得很！”
聽完桑持的彙報，長一在一陣的眩暈痛苦之後，便是衝天的憤怒！
她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走出內室的，到太極殿門口時，她在淚眼模糊間看到了內侍長掛在腰間的行喪長鞭，伸手便奪了過來。
內侍長不明所以，驚慌之下伏在地上連連告罪。
連同旁邊進出的宮人和致哀的宮妃大臣們一起，裏裏外外驚慌著跪了一地。
漫天的大雪裹挾著素白的挽聯隨風飄搖，像隨著哀樂在奏一場新的悲歌。
長一那與白雪同色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的趟著沒過腳踝的大雪消失在太極殿大門時，反應過來的桑持才一臉驚恐的喚了仍舊跪著的內侍去乾元殿找昭青雲。
“快！快去請國舅到秋明宮！晚了要出大事！！！”
然後自己便帶著上陽宮一幹人等急急的追了上去。
宮人唯唯應諾。
沒人敢在國母大喪期間犯澤公主的忌諱，哪怕是一向和澤公主不對付的東宮和陛下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知道，溫良恭儉的皇後娘娘是這個權傾朝野心狠手辣的澤公主唯一的軟肋，而如今，唯一的軟肋已經不在了。
長一煞氣衝天的走到秋明宮外，一路上的宮人見狀都是嚇得匍匐在地不敢多言。
剛邁進秋明宮的大門， 就看到有宮人不顧僭越，急急忙忙的往正殿大門跑去，神色慌張又驚恐。
“娘娘....”
宮人的呼喊還沒說完，就撲進了秋明宮正殿的大門裏去。
門是被宮人砸開的，冷風席卷了雪花衝了進去，裏麵的人被這忽然的冷風凍了一下，皆是一驚。
方才的歡聲笑語和恭維瞬間消失。
眾妃嬪正在奉承成容訶。
皇後崩逝，成容貴妃向來寵冠後宮，兒子又是太子，繼後人選自然順理成章是成容氏了，自然都忙不迭的上趕著賣好，甚至皇後大行喪禮未畢，就都迫不及待的恭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