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之間,瘦馬離眾人所在的陣地已經不過幾十丈的距離。附近正在追殺落單者的馬賊們見到這亂入網中的大魚,便棄了手上漏網的小魚小蝦,向那少年圍殺過去。
瘦馬依舊在馬賊之間跳躍著,就像東殷的羽人奴隸在鬥獸場中戲鬥蠻獸一般。
“那是讚哥兒和小北,葡城的六月讚和南蠻來的小北。”不知哪個眼尖的夥計認出了那二人,便高聲喊了起來。
聽了這一聲喊,那青年遊俠從之前的驚駭醒了過來,抽出隨身長劍喝了一聲,便有十幾個遊俠隨著他向六月讚的方向衝去。一些年輕的商隊護衛也隨著他們躍馬跳出了層層騾馬圍起來的陣地。近三十個騎衝出陣地去接應那二人一馬。
不知拉了多少下弓弦,即便隔著毛絨絨的手套,小北的手指仍被勒得滲出血跡。但是手上的速度依舊沒有慢下來,不時地從六月讚手中接下空弩,然後遞上手中滿弦的袖弩。
即便如此,箭囊中銀頭木尾的弩箭也不甘心地到了最後一支。
“六月小郎君,沒有了。”小北將最後一支弩箭上弦後遞給了六月讚,很淡然地說了一句話。
看到離自己最近的馬賊已經到了數丈之外處,六月讚略一猶豫,沒有接小北遞來的袖弩。右手在身後一扣,卸下一直斜掛在身上的厚背大劍,然後緩緩地向上舉起。
見著眼前的少年放下箭無虛發的*,馬賊便猜到他是箭矢耗盡,幾個人呼喊著向六月讚衝過來,試圖洗刷之前一路被他拖著馬尾狙殺的恥辱。
這天下並不缺名動一方的少年俠士。但是厚重的兵刃隻適合徒步的廝殺,並不適宜馬背上的單手搏鬥。所以眼前這個少年緩緩舉起的大劍,馬賊們並未放在眼裏。而之前這個少年箭無虛發的神勇被大多數馬賊當成隻是一種射禦的天賦。手中沒有箭的神箭手還有什麼好怕的。
離得最近的馬賊帶著躲過弩箭的慶幸迎麵衝到了六月讚的馬身右側,六尺長的馬刀似乎在下一刻雙馬交錯的時候便能順次劃過馬背上兩人的脖頸。馬賊已經可以清晰看到毛球中那個少女臉上的驚愕,和那少年已經被嚇得沒有表情的麵龐。
隻有那棗紅色老馬*眼神中的戲謔被他錯過。
此時從陣中殺出的遊俠和護衛們剛好衝到附近,同返身迎擊的馬賊們廝殺到了一起。即便想要營救六月讚二人也無人抽得開身。
遠處陣中人們看到此情景,均以為這義氣來援的二人必是難逃死劫了。那些洛京樂坊的歌女舞姬們中不知誰開了個頭,一個個都輕聲啜泣起來。
卻見此時那瘦削老馬停了下來,就像定在那裏的樁子隻等馬刀橫掠過來。隨著身下坐騎的停下,六月讚踏在馬鐙*上身立了起來,雙手將那大劍高舉過頭頂,由上自下向那馬賊豎著劈了過去。
一股勁氣自劍刃出破出,割裂了與馬賊之間餘下幾步距離間的空氣,連地上的積雪陳冰都隨著那勁氣向兩旁散去,還未壓實的雪花也被激起了丈餘的高度。兩馬三人都被籠罩在紛紛揚揚的雪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