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間，陸地的溫度要比水域上降得更快，風陵渡此時的晚風都是從四周往湖麵刮過來的。南方來的嬌羞小暖風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完全推走這裏的寒意，所以這時候迎著風跑絕對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風陵渡稅監王啟年正在沒命地朝著那個出事的高地狂奔著，左腳的鞋子已經不知道陷在哪個淤泥坑中，頭上代表士人身份的高冠也歪向一邊，從他半邊衣衫上的泥漿來看，似乎先前在路上就已經重重地摔了一跤。
追隨息霜大君，從一個雜兵做起，王啟年熬了二十多年，君上開國後不忘舊日的老兄弟們，自己這個小雜兵也得了個白襟騎士的冊封。白襟騎士不能傳之後代子孫，憑自己的那點功夫估計也不夠刷戰功刷到紋章騎士的那一天。
坐擁玉石之利的息霜國府不差錢，白襟騎士的薪俸也算是豐厚，養三兩匹馬，招募幾個扈從綽綽有餘。但是對於有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要養活的王啟年來說那是遠遠不夠，家中的每個小妾一月的用度可就抵得上扈從一年的傭錢。
於是在上一年歲末的時候，王啟年便索性便辭了在軍中的閑職，到以前的老上司老同僚那裏疏通了一下關係，就得了這稅監的差事。這渡口稅監的油水極為豐厚，王啟年的前任得罪了那位爺被去了職，一時間沒人敢到這赴任，就便宜了王啟年。
稅監中的日常事情都有那些寒門胥吏們操持，士人老爺們隻要端坐在營帳中輕啜著清茶享受安逸人生就行。該上交的那些胥吏們自然都會上交，少不了自己這一份。
王啟年雖然先前一直在軍中，但是閑差做的久了，別的不會，圓滑倒是學了十足，知道這些稅吏才是稅監的真正掌控人。於是便樂得清閑，將手中的事情全部交予那些吏員們，什麼事都不做便是士人應該做的事。
隻是沒想到自己這麼一悠哉，這位爺又帶著災禍上門了。
沒見過世麵的蠢貨，被狐媚子們撩撥幾下就把原本留給這位爺的宿營地借了出去，哪曉得他居然提前了這麼些時日就到了渡口，自己也算是看著那位爺長大的，那豈是好相與的人物。
“沒用的東西，跑快一點。”
緩了一口氣，王啟年向落在他後麵的稅吏們罵道。
越是靠近渡口的地方，就越是擁堵，而且這近處紮營的都是那些將會最早上船的世家大族，自己總不能騎著馬一路衝過去，終究還是要依仗自己的兩條腿。王啟年知道自己到了這位爺的麵前恐怕沒什麼好結果，但若這時候縮了卵，恐怕以後自己再也不會有結果了，丟了這豐腴的差事不說，說不定連白襟騎士的身份都會被奪了去。那位爺的父親如今是國中重臣，當年大君在野時身旁的左膀右臂，有誰敢為自己這樣的小魚蝦說情。
就在他和這幫稅吏即將殺出重圍時，忽然感到大地似乎顫動起來，腳下的冰麵發出了“嗝嗝”的擠壓聲。隻見一支數十人的騎兵從十三行那邊的營帳中奔出，像利劍一般往那處高地疾馳而去。
完了！
那些市儈怎麼攙和進來了？不是說隻有些冒失的遊俠打了那位爺先來的家丁麼？
那些手握天下財富的海東商賈可從來不知道和氣生財怎麼寫，當年關外拓邊的時候，商行的傭兵們不知屠滅了多少蠻人部落，這才讓那些未開化的蠻子們知道什麼叫生意，什麼叫搶*劫。
王啟年頓時感覺自己腳下一軟，忙遣了兩個稅吏到十三行的營地處去詢問。
眾遊俠衝到此處後，隻有後麵的奴仆家丁慌亂了一陣，那些騎士卻是動也未動，似乎並不把他們這些烏合之眾看在眼裏。
但是六月讚可以感受到他們身上散逸出來的元氣引起的波動。
能夠將體內的元氣凝在體外形成護甲，隻有修到類似天師們問道境界的武者才能做到，能夠有這個水平的武者若不是運道實在太差，就是無心於功名，一般情況下有這樣境界的武人都已經封了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