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虞思歸在心中咬牙切齒地想。
她忍辱負重，接過了書，隻見書封上寫著“南華經”三個大字。《南華經》就是《莊子》。
她翻開書一看，不由暗暗讚歎了一聲好字。
她對書法倒還有些研究，年幼時缺少玩伴，閑來無事就對著字帖練字，當時很流行田英章和司馬彥的字，她便在草紙上，從一橫一豎練起，時長日久攢成厚厚的一打，後來都被奶奶拿來燒火了。她苦練硬筆，軟筆也略有涉及，不過大概天賦有限，她的字，談不上什麼體，隻是工整娟秀，看來悅目而已，不過這也足夠用了。
書中字皆由楷書寫成，大小均勻，結構嚴謹，清勁秀拔，富於筋骨之美。這樣的字，一看就知道是下了苦功練就的，一頁頁翻過去，十分賞心悅目。大概是自己更為熟悉的書法，她對這本書的喜愛更甚於方才那幅牡丹圖，不禁開口問道，“這本書，你是在哪裏買的？”
孟潛擱在書頁上，正待翻書的手指頓了一下。
糟糕！
也是話離了口，虞思歸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人家片刻之前對自己的囑咐。“我忘記了，”她小聲道。
孟潛喉結動了動，可終究沒說什麼，目不斜視，手指翻過一頁。
兩人再不交一語，就這般各自安靜讀書，很長一段時間內，書房裏隻能聽見不時翻動書頁的聲音。
不知過了幾時，門外忽地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阿集捧著滿懷黃澄澄的枇杷興頭頭回來了，他得了這樣了不得的消息，按捺不住要與親近的人分享一番，是以還沒見到人不由得就大聲說開了：
“二哥，你猜怎麼著？我剛去門口問，看門的胡大爺說，相府的那位周媽媽逃命也似跑出了咱們府門，鞋都跑丟了一隻，他出去一看，嘿，你猜怎麼著？丟二門那了！胡大爺好心撿了要給送出去，結果追出大門一看，相府的馬夫掄胳膊甩鞭子，把那皮鞭都要甩出火星子了，連人帶車，轉眼就尥得沒影兒了！”
阿集興高采烈，用手肘直接撞開了門，門開，正對著那架鬆影屏風，他大步走進來，嘴上仍是叨叨個不停，“你娶回來的這個二嫂也太利害了！自己娘家人都幹不過她，咱們以後可得小心—— ”
繞過屏風，待看到書案後坐著的人時，阿集笑容僵在臉上，“小心——伺候她，對她好一點！哎呦，二嫂，你也在哪！快，吃枇杷！可甜了！”他上前兩步，將自己懷裏的枇杷往出一遞。
虞思歸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瞧，也不伸手去接。阿集臉有些紅，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眼巴巴望向孟潛。
孟潛適時開口為自家弟弟解圍，“哪裏來的枇杷？”他傾身拿了兩顆枇杷掌在手中。
阿集得了台階，趕緊下來，忙道，“這可是胡大爺的老鄉給拿過來的，吃的就是一個新鮮！我記得白大夫以前說過，枇杷能潤肺止咳，二哥可要多吃點！”
孟潛聞言道，“回頭準備些東西，拿給胡老爹，讓他回禮，鄉下人看天吃飯不易，我們不好白吃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