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小心!”沈驚川一個健步上前,接住了從馬車上摔下來的薑長寧,轉手把她穩穩當當的放在了地上。
薑長寧雙腳落地,一把推開沈驚川,向皇宮奔去:“母後,母後……”
沈驚川被推了個踉蹌,拿著佩劍,迅速的跟上她,喪鍾響起,響了三聲,這是一國皇後西去的聲音。
他無法張口安慰她,隻能跟在她身側,小心翼翼的護著她,在她跌倒時,伸出胳膊,給她借力,讓她起來。
薑長寧從來沒有覺得宮道如此長,像無窮無盡,奔不到頭,又像血盆大口,等著吞噬她。
她跑啊跑,好不容易跑到長春宮。
長春宮拉上了白布,後宮所有的妃嬪,孩子,都來了,跪在外麵,虛心假意小聲的哭泣著。
她站在長春宮門口,頭發亂了,跨過門檻,一步一步的走進去,宮殿內,隻有當今皇上,太子妃,三皇子妃,阿寶阿福。
她的母後躺在床上,像睡著了一樣,她走過去,撲通一下子跪在了床邊,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巴巴的往下落。
她母後死了,中毒而亡,殺她母後的凶手,就在她麵前,就坐在她母後的床邊,她卻無法給她報仇。
薑長寧覺得自己無用極了,紅著眼睛,流著淚,對九牧的皇上,她的親生父親,殺母凶手,俯身叩首:“皇上,請您移駕,我要為我的母後梳洗穿衣。”
對他的恨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她想殺了他,遺臭萬年也好,被萬民唾棄也罷,她想殺了他。
少年夫妻,近三十年的情誼,他當真不願留,說殺就殺,說讓她死就讓她死,現在在這虛偽,握著她的手,一副不舍的模樣做給誰看?
承獻帝握著周皇後的手一頓,緩緩的扭頭看向薑長寧,他的女兒剛剛叫他皇上,不再自稱是他的女兒。
“我母後最喜潔淨。”薑長寧見他不動,繼續說道:“最討厭肮髒,請您移駕,讓我為她梳洗。”
承獻帝眼中閃爍冷意:“薑長寧,你在跟誰說話?”
薑長寧跪在地上抬頭:“我在跟皇上說話,我在懇求皇上移駕,我的母後亡了,我要為她換衣,梳洗。”
“我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等著她的母親來看她,她是我的母親,也是別人的女兒。”
“她死了,她的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她的母親五個孩子,現在最後一個孩子也沒有了,難道您還想讓她的母親看她這麼狼狽的樣子嗎?”
承獻帝噌的一下站起,猶如被人戳進心窩,手指著薑長寧:“放肆,大膽,誰允許你這樣說話的?”
薑長寧無視著她父皇的憤怒,聲音發抖發顫,充斥著不甘:“我說錯了嗎?我哪一句說錯了,我回來,我的母後好好的。”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她就中毒了,中的是劇毒,我的父皇在做什麼,查凶手了嗎?”
“沒有,我的父皇明知道他的妻子是中毒,也沒有查凶手,就知道每天虛偽的上完早朝就過來,自以為是的陪伴,她就能解了毒,活著一樣…”
承獻帝揚起巴掌,對著薑長寧臉扇了下去:“放肆!”
薑長寧被扇趴在地,眼腫了,嘴流血了,她像生了反骨,像瘋了似的:“我放肆,我哪裏放肆了,我哪個說錯了?”
“皇上,床上躺著的那個,是此生最愛你的那個,她死了,我沒了母親,我外祖母沒了女兒,你沒有最愛的人!”
“你為她做過什麼,她從你這裏得到了什麼?”
承獻帝麵對薑長寧不怕死的質問,指尖微微顫抖,整個人像蒼老了十歲一般。
少年夫妻,攜手共進,現在陰陽相隔,之前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不滿,一下子消失殆盡似的。
薑長寧擦了擦眼淚,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身來,對外叫喊,端來皇後華服,冠冕, 熱水。
瓊姑姑,丁德安,林瑞福他們紅著一雙眼睛他們陸續而來,跪在地上和薑長寧一起給躺在床上的皇後娘娘,擦拭著身體,描眉,畫唇,換衣,把她抬到棺材裏。
冬日的風很冷,又剛剛下過雨,更加的冷,周老夫人拄著龍頭拐棍而來,看著棺材裏的女兒,雙眼蓄滿淚水。
周皇後中毒,是瞞著她的,她不知道,聽著喪鍾,皇宮去人宣喪她才知曉,過來隻能看到最後一麵。
薑長寧穿著一身孝衣,跪在棺材前,給她的母後燒錢子,整個人瘦弱的,仿佛風大一些,就能把她吹跑。
承獻帝愧對周家,不敢直視周老夫人,也沒有來見走老夫人,每日忙碌,直到夜深人靜才會前來。
停棺七日,皇後下葬帝陵,京城百姓自發前來送葬,從城內一直送到帝陵,哭聲震天響。
周皇後當皇後二十多載,無論在他國入侵九牧,還是國家強盛之餘,她都為百姓著想,為士兵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