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劉嫂終於把抹布擰幹，放在一邊角落，到水龍頭那邊把手洗淨。天葉知道劉嫂要說話了，他不知道她道底會說什麼，或者會提什麼樣的要求，自己又該怎樣應付。隻希望自己可以早早上樓去，過了今天晚上，一切都會好的。
明天自己去應聘，到那時自己可以趁她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地回來，把東西收拾好搬走，等事情平靜下來再回來。這麼想著，他心裏也就覺得整個人頓時輕鬆了許多。於是，他開始祈禱這個晚上能快點過去，甚至希望上帝能把今天這個晚上直接抽走，讓今天的傍晚與明天的清晨銜接，這樣自己倒是省去了好些不必要的擔心。
劉嫂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天葉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又“咕囔咕囔……”著鬆亂起來。他以為劉嫂會有一番抱怨，沒想到經了這麼番折騰之後，她的第一句問話竟是：“今天工作順利嗎？”
天葉本來準備了滿肚子說詞，以便來應付劉嫂鋪天蓋地的數落，未料到劉嫂竟會這樣溫柔，像鼓足了氣的皮球，被針刺紮了一個孔，一下子泄了氣，渾身勁頭都鬆軟下來。
於是，答話就顯得吞吐，像喉嚨被填滿了東西，話語隻能透著縫兒的間隙偷溜出來，聲音時斷時續：“不……不會……太……太忙……，隻是……隻是……剛剛接了新……新的項目……，感覺有點……生分……”
劉嫂張著眼看著她，像是要把他瞧穿，瞧透的樣子：“做起來是不是不順手？”
天葉的情緒慢慢開始平靜下來：“過段時候應該會好起來。”劉嫂明顯不關心天葉所說的新項目涉及什麼，這倒使天葉臨時湊成的謊可以自圓其說。劉嫂的眼神跳過天葉的肩膀，盯著牆上的某個點，說：“你是不是不想回來？”
天葉本在慶幸劉嫂對昨天夜裏的事情支字未提，一顆忐忑的心有了個停放的處所，不想，劉嫂平空裏問了這麼一句，使他一時不知所措。思想像休克了一樣，平日滿腹經綸，這時倒像啞巴吃了黃連。
他想幹幹脆脆地來聲敷衍——“沒有。”不過，他心裏明白，劉嫂既然會提這麼一個問題，心底裏道底有幾分清楚，何況自己原本就是那個意思，自己不想再拿話來偽裝自己了，支吾地說：“我……”
劉嫂的眼神像被抽去了筋骨，一下子變得平淡無色，“其實，我心裏明白，遇到那種事情，換了誰都想一走了之。”
“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天葉不知道要怎樣解釋，他怕傷害到劉嫂，又怕自己受了牽連。矛盾占據了他的整個心田，騰不出思想來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
空氣中好象蠕動著什麼，兩人情緒像吹皺的衣角，扭捏著難受。可是劉嫂並沒有上樓歇息的打算，她好象鐵定了心要與天葉在這邊死耗著。心裏麵許多的不情願像煉鐵爐裏麵的熱流，非壓榨點什麼出來不可。
天葉心裏麵雖然堵得慌，可是道底是自己理虧，也不敢輕言上樓，他心裏估摸著，大不了今兒晚上不休息，就這麼耗著，反正天一亮自己就去應聘，裏間的事以後再理會。
道底是女人的心水做的，過些時候劉嫂還是發了話，她說，明兒你還要上班，還是先去歇著。天葉答應了一聲。心裏枷了鎖的鐐子算是打開了，不過，麵子上的事情道底是要顧。心裏麵的興奮隻能藏著。自己慢慢地離開桌子，道了聲“明兒見”就離身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