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微微垂著腦袋,邁著略顯急促的步伐將開平劍遞給了劉宏,雖為天下之主,劉宏亦罕見此等閃耀奇寶。
撫劍在手,那厚重且冷冽的質感愈發清晰,蜿蜒盤踞其上的顆顆璀璨與純銀劍身的流光溢彩恰好糾纏在一起,似乎蘊育著一方文明沉澱深厚,掩匣則已,如若現世,則必吞吐天下的無匹霸氣族類。
“貴不貴重倒另說,隻是皇兒這一番說辭,朕心倒是甚喜……”
下首處劉協恭敬的跪伏在地,臉上神情淡淡,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想起為鑄造此劍所耗費的金銀,劉協也是感到些許無奈,轉眼望了望身後的劉辯一臉無知且向往的神情,自己則陷入了小小的沉思。
他這個東漢皇子的身體其實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一個外來時空的喪失屬性的靈魂所侵占,稍稍長大被遣往封地渤海郡,並在那裏積年斂財圈地,惹下滔天人怨。
劉協的靈魂在前世也不過是掌管一方市易的巨擘——天朝城管罷了,雖是武職,也略攻書籍,對東漢末天下群雄的故事亦耳熟能祥。
但對董卓進京前,十常侍當政的這一段宮廷鬥爭之秘辛卻不甚了解,本著財通鬼神的信念,不顧百姓死活,以交十常侍的做法劉協確並不以為有何不妥。
曆經黨錮之禍,黃巾之亂,劉姓天下早已名存實亡,黔首百姓在天子眼中,在士人眼中,在擁兵自重的軍閥眼中,甚至不如路邊的草芥。而在剛剛出生不久便經曆生母死於宮廷鬥爭,自己則被遣出皇宮的劉協心中,無數黔首則是他將臨亂世輾轉開闔的籌碼罷了,己如不利,徒贈他人而已。如果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澄清寰宇,再還子孫後輩一個清朗太平罷了。
而劉協不惜將這些籌碼統統壓給張讓,並不隻是想留在洛陽那麼簡單,實則另有一番計較。
一則,劉協在封地巧立名目,大肆征斂,並聯合地方官員強奪土地轉賣給當地士紳豪強,已惹得天怒人怨,兼之當地官員對他的虎狼心性跟手段亦不無忌憚,渤海郡已無他立足之地。
——稚童凶殘,非社稷之福。
二則,黃巾餘黨之勢仍然浩大,他一個皇室子弟,本身就是一個嘲諷極高的目標,如果不在天下都城的洛陽棲身,很難想象自己哪天便會橫遭身死。
三則,雖然對此時時局走向了解不多,但是影響曆史進程的重大轉折事件還是非常清楚的,身後的劉辯年歲長他五歲,做太子也有數年時間,可以預知他登基之後,當朝權勢熏天的外戚何進與張讓為首的宦官將會有一場殊死搏鬥,接下來便是董卓進京,漢室江山徹底崩壞的時候。他劉協敢淌如此激流漩渦,不外乎為了左右逢源,撈取政治資本罷了——例如眼前的張讓,從他身上,劉協便欲獲得一份將來輾轉保身的好東西。
四則,自己目前年紀太小,諸事皆不宜親自出麵,因此十分渴望賢才襄助,這天都洛陽,豪門士子如當空繁星,如果運氣好碰到一兩位耳熟能詳的逆天軍師,不消多說,必當死纏爛打一番。
正沉思間,殿內一道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陛下,老奴瞧著渤海王小小年紀便懂得思憂社稷,此乃我大漢福祚,將來必可為陛下分擔一二。”
說話的是張讓,言語間語氣鑿鑿,毫不避諱。
兩側文武聞言,先是看了看劉辯,見其毫無異色,目光又轉到劉協身上,注視半晌,皆都冷哼一聲,不發一言。
劉宏神色稍定,沉聲道:“阿父之言,甚得我心,協兒年幼,渤海苦寒之地,長居恐難有長進,朕便賜協兒領邑陳留,以後定居洛陽,可隨意進出宮中,宜常與太子親近,日後好為朕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