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深棕色真皮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後背挺得筆直,眼眸微闔,雙腿盤起半蓮花。
牆上的鍾表,指針指向三點半,淩晨。
偌大的客廳,因為鄭書沅當初極力反對放茶幾,除了沙發,現在更顯空曠。
這種空曠的、摸不到邊界的感覺,鄭書沅心想,應該沒人比她體會更深了吧。她長時間盤著的腿些微有些麻木,睜開眼睛,緩緩地鬆開腿,無聲地抖動,靜靜等待那陣鑽心的酥麻感過去。
幾分鍾後,鄭書沅離開沙發,光腳緩緩地走著,向著臥室的方向。
她有點緊張,心髒微微地提著,小心翼翼地控製呼吸。
臥室裏睡著的那個人,這個時間應該進入深度睡眠了吧。
她這麼嗜睡的一個人,今晚硬撐著熬到現在。此時此刻,猶如單刀赴會,對於即將揭開的真相,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
從客廳拐個彎,經過書房,就到了臥室。她暗自驚奇門竟然沒有關,真不像陳洲的風格,不是應該房門緊閉的麼。
鄭書沅沒有多想,徑直走到床邊,憑著窗外月亮的微光,眯起眼睛仔細尋找手機的蹤影。她不近視,視力極好,但有輕微的夜盲,黑暗對她來說,並不舒服。
找到了!鄭書沅斂著氣息,微提腳跟,捏著兩根手指,從陳洲左臉旁,緩緩拿起手機,在空中劃著拋物線,左手接替右手把手機放進了睡衣口袋裏。
然後轉身,無聲地走出臥室。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頭,最後撇了一眼酣睡的男人。如果此時此刻,這個男人睜開眼,會看到鄭書沅給他的這個眼神,冷淡,輕蔑,自嘲。
又回到客廳了。
鄭書沅打開一盞小夜燈,在微黃的光線裏,從右耳上摘下一隻耳環,慢慢把彎著的耳鉤掰直,拿出兩部手機——一部是她自己的,一部是陳洲的。
兩天前,陳洲洗澡的時候,把手機落在了餐桌上,鄭書沅眼尖地看到了,於是迅速地拿起手機一番點動,卻沒辦法開機——陳洲不知在什麼時候,改了開機密碼。
嚐試了兩次,都不正確,眼見第三次就要鎖屏,鄭書沅隻能把手機放回原位,在浴室門打開的前幾秒,迅速閃進書房。
兩天後的此刻。熬了大半宿硬撐著沒睡,就為了把手機打開,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成功!
她再次嚐試新的密碼,都不對。
仿佛下定決心一般,鄭書沅呼出一口氣,拿起已經變成曲別針的耳鉤,對著兩部手機的卡槽孔一摁,手機卡掉了出來。
她拿起陳洲的電話卡,放進自己手機內,開機,找出通話記錄和通訊錄,從頭查看。
接著打開相冊,此時的手機相冊裏,基本上還是她原來的照片,但也摻雜了新電話卡裏存儲的一些照片和視頻。
鄭書沅一張一張照片翻看,一個一個視頻查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淩晨四點。
在一個十幾秒的視頻裏,她先是看到陳洲對著方向盤自拍,接著,她聽到了陳洲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她十幾年來每天都會聽到的聲線。
陌生的,是一句接一句的,以“寶寶”開頭的,纏綿悱惻,柔情似水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