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方依舊湧著熱浪。五年前,也就是2018年,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益康,其實它應該也有名字的,但已經沒人知道了,因為它隻是一隻掉下樹的雛鳥。除了天真的孩子們,那些為柴米油鹽而起早貪黑的大人們根本沒興趣,也根本沒時間去在乎一隻鳥過去的名字。這對他們來說是沒有絲毫意義的,因為這並不能減輕生活給他們帶來的壓力。
那時候,小夥伴們都和我一樣,住在某中學的一棟老舊居民樓裏。夏末的熱浪還是和盛夏時一樣,把人們困在家裏,平時活力四射的孩子們也變得蔫耙屁臭。
暴雨的來臨不止意味著夏末的結束,也成為孩子們笑聲開始的標誌。它趕跑了熱浪,衝刷了人們燥熱的心。雨後地麵的餘溫和孩子們濕漉漉的頭發是它來過的證明。
我是在一個草叢裏發現了它。應該是受不了刮風和下雨,它離家出走了。
一隻鳥?不,一隻吃害蟲的益鳥,我希望它健康的長大。這是它名字的由來。
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望著我,它歪著頭叫了兩聲,嘴張得老大了。它不知道為什麼媽媽還不來找它,它並不知道拋棄是什麼意思,可能隻認為是媽媽在和它玩捉迷藏,隻是這個遊戲的時間對它來說可能太長了。它也不知道幼鳥被拋棄後,麵對的將是死亡。
它隻是張大嘴,等著我喂它吃蚯蚓。小家夥一定是餓壞了。我將它帶回了家,給它做了一個大小正合適的床。
沒過幾天又下了場暴雨,這次我感覺有些冷了。這對一隻毛都沒長齊的小家夥來說,隻會是更冷。
它趴在小床裏一動不動,或許是又想媽媽了。它趴在小床裏一聲不吭,或許是吃膩了蚯蚓。它停止呼吸,在小床裏。看來它已經讀懂了拋棄。
它和那場雨一起走了,走的太快了,快得沒想起跟它拍張照。
我把它葬在了菜地,白菜掩蓋了它的痕跡,如今羽毛和白骨也不可能再挖出來一點。
它讓我想起我的第一個侄子。他和小家夥一樣,也是帶著對這兒的期望和好奇來的。他來到這個世界望了望,覺得不太滿意,於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我不明白,為什麼雨不能一直下,風不能一直刮。為什麼煙總是那麼短,酒總是那麼辣。為什麼耳機的電總是那麼少,錢包裏的麵額總是那麼小。公交車會為你的到來而空出一個靠窗的位置嗎?月亮又會為你的難過而心甘情願的選擇熬上一整夜嗎?你為什麼又談起你的前女友,她為什麼又找你要兩千塊?你為什麼說沒有,她為什麼又說“哦”。
它算是我的第一個寵物,它不屬於我,它屬於藍天、白雲、山川、森林,我隻得到了為期六天的體驗卡。這是神明對我善良、純真的獎勵,過期後它又歸大自然所有了。
現在我既然又記起了它,那以後我也可以挺著胸脯對阿建說:“我也養過鳥,一隻嘴巴超級大的鳥,那是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