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聽出來了,這是說自己家名聲不好唄。不過也是,就奶奶陶氏那性子,能有什麼好名聲?大家都是長年累月住在一個村裏的,誰幹過什麼事情,大家心裏都門兒清。
孫小草看了看正在燒火的夏荷,又抬頭望了一眼二伯家的方向,眼神暗了暗。
孫小草今年已經十一歲了,經常在村裏走動,再加上也有一些同齡的玩伴,差不多拚湊出了當年的部分真相。
以前爺爺還在世,能管的住奶奶,那時候的奶奶還沒有現在這麼張揚。
但是,人的性子是已經刻在骨子裏,沒法改的。
那時候的母親,剛好懷了身孕。
正巧那個時候,二伯父認識了二伯母。二伯母娘家家境比較殷實,家裏人看不上二伯父。
奶奶就在背後偷偷給二伯父出主意。
那時候的她還很小,跟孫小江差不多大,撞見過幾次。可能是覺得她不懂什麼,就沒有避諱她。慢慢長大後,聽到隻言片語,回過頭來想,才明白過來。
後來不知怎麼的,二伯母就嫁了過來,之後跟娘家也斷了來往。
再後來,就是兩妯娌互相照顧著挨過了那兵荒馬亂的兩年。
母親覺得二伯母是來照顧自己的,反過來又要自己照顧她,很是不平。
好像從那時候開始,爺爺也身體大不如以前。沒過兩年,就病逝了。
孫小草很懷念爺爺,那時候爺爺也會喜歡孫小江,可是對她也很好。外出歸來總是給她帶零食。那時候的孫小江和孫小荷還吃不了什麼,所以大部分都給了她。
那時候,家裏跟現在很不一樣,具體什麼說不上來,大概是心情不一樣吧!
人呐,很奇怪的。你擁有過,後麵再失去,會有一種失落的感覺,怎麼都填不滿?隨著時間的沉澱,會越來越渴望再次擁有。
就好像長久處在光明溫暖中的人,突然掉落到黑暗寒冷的冬夜,那種刺骨的冷太過難耐,便一遍遍的回憶往日待在光明溫暖中的日子,仿佛這樣就可以騙自己,可以麻木的承受,可以朦朧中沉淪,這是一種身體最最原始的自我保護能力。
最清醒的人最孤獨,成長的路上,總帶著難以言說的傷痕。時間是無情的刀,一刀一刀的劈開,把最圓滿的,劈開成支離破碎,一片一片……
如果最初的最初,命運賦予的是恒久的黑暗,未曾見過光明的模樣,那麼就沒有了後麵的掙紮,痛苦,渴望,和求而不得的遺憾。
如果暖陽不再,此後寒冷也是一種最最無情的殘忍。
如果……
孫小草用眼角瞟了一眼孫小荷,微微歎息。
如果未曾擁有,便也無從渴望。這或許也是命運的一種恩賜。
孫小荷就是這樣,沒有什麼感同身受。她在不曾懂得的年紀,就失去了,毫無所覺。
至於孫小江,愛他的人太多了,他應該是不在乎的。
看著突然沉默的孫小草,夏荷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本來想要借著租牛這件事情,打開思路,想一個掙錢的好辦法改善夥食的,結果還沒開始呢,就結束了。
一夜無夢,再次睜眼,又是一個晴天。
當夏荷又一次拿著背簍,踏出家門的那一刻,心情瞬間開朗起來。
院門外的陽光是那麼的亮,微微濕潤的空氣,帶著青草的芳香。山林間的薄霧似散非散,格外朦朧。
如此大好晨光,何必浪費在身後的小心思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