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演講比賽,我到得很早,坐在大禮堂的後排,靜靜地看著身邊的同學忙忙碌碌、進進出出。然後,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闖入了我的視線。他走到窗邊的一個位子上坐下,後麵似乎有人在叫他,他應聲回過頭來,臉上掛著我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他的視線像風一樣從我身上掠過,盡管我知道他其實並沒有看見我,但那種心髒在一瞬間被刺破的感覺又回來了,我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天。原來,他,已經回來了。
那天,我整整一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但腦子卻異常清醒。一閉上眼睛便看見他那風一樣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在我心上紮出血來。我的理智終於被他冰冷的眼神燙傷了。我把這幾年小心翼翼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原原本本地寫在信紙上,塞進了他們宿舍門前的信箱中。
聖誕節,轉眼就到了。狂歡,總是屬於別人的,我的心就像潮濕的柴火,怎麼也燃燒不起來。所以,那天我選擇了在圖書館自習。結果,卻發現書裏麵夾了一封信。誰?我打開,裏麵是一張聖誕卡。上麵寫著:“信已收悉。沒想到,我竟在一個人的心裏占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謝謝!但是,我想我還是隻能說抱歉。”四十個字,六個標點符號。原來,結果就是這麼簡單啊!我默然地收起卡片,翻開書,繼續學習。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知道,從今以後,我要獨自、平靜地走我自己的人生。隻是,我好像已經習慣了那些無謂的執著和無果的等待……除了思念與等待我還能做什麼呢?隻有靜靜的品嚐孤寂,然後輕輕的歎息……
要用什麼樣的語言來描述自己當時的那種狀態呢?
“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一輩子都這麼孤單,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樣孤單一輩子,天空越蔚藍,越怕抬頭看,電影越圓滿,就越覺得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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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說完了。夜色愈加濃重。沉默,也愈加濃重。
“之後,你再也沒有見過他?”手塚磁性的聲音在寂靜中竟然帶著一絲尖利,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
我笑了起來,走到他麵前,看著他:“我的故事,好聽嗎?是不是很感人?拍成電影一定比《情書》賣座吧!嗬嗬嗬嗬……”我的笑聲,尖銳、酸澀,連我自己聽了都討厭。
我拿起他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後捧住他的臉。是的,那個時候我沒能看到自己的表情,所以我突然想看看他的表情。
“後來。當然有後來。賣座的電影都會拍續集,不是嗎?!”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貼近他:“我的後來就是,我,嫁,給,了,他。”
果然,這五個字,讓手塚一向沉靜、無波的表情瞬間瓦解。我放開他,轉過身,看著窗外:“你難道沒有想過嗎?如果沒有後來,我見到你,很難不愛上你。在這個沒有他的世界,卻偏偏有一個那麼像他的你。你們倆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區別隻是,他常常笑。我就是貪戀,他笑容裏那種柔軟的溫度,才會溺在裏麵,難以自拔。”
“那你為什麼還……”
“因為,開頭和結局,我隻猜中了一個。所以我來找我的答案。”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無間地獄。”
又是沉默,眼前這個人,似乎常常在沉默。但,我卻能從他千篇一律的沉默裏,讀出他百轉千回的心思。
“手塚。”
“嗯?”
“不要愛上我。不要愛上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
“不要像我一樣,因為被那樣的眼神刺痛而喪失理智。”
“……”
“你跟我一樣,太過執著。沾上這樣的感情,你會,被自己困死的。”
“……”
“我痛恨我現在的樣子。我不希望,有人因為我,變成我這樣。”
“你的警告好像……已經晚了。”
他關上門,離開。
留我一個人倚在窗前,目送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