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宇聯所在的那棟寫字樓,我再次融入了東京街頭川流的人群,重新成為一個不起眼的某某。我木然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剛剛的談話內容還在我的耳邊回響,隻是一場兩個小時的談話,我卻感覺自己好像經曆了比五百年更長的時間。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走到了巷口。曾經,手塚就站在那盞路燈底下等我,筆直的身影,遠遠望去是那麼的堅定。我把手伸進口袋,摸出兩把鑰匙。一把是我自己家的,一把是手塚家的。我沉吟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手塚的鑰匙放回了口袋中,打開了自己家的大門。
對不起,手塚,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消化今天我所聽到的一切。
推門,進屋,我終於完全放鬆下來,重重地跌坐進沙發裏。
突然,餐桌上一個藍色的盒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樣一個盒子,而且,今天上午我和手塚離開的時候,桌子上是沒有東西的。
我走過去,拿起來仔細端詳著。原來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皮儲物罐。側麵開了一道口子,做成非常逼真的郵筒造型。頂蓋應該是可以打開的,但是,卻被一把精致的銀色小鎖給鎖住了。我掂了掂重量,又放到耳邊晃了晃,裏麵好像有不少東西。
我拿著這個鐵皮罐左看右看,又盯著那把小鎖仔細地研究了半天,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心髒也因為這個猜測狂跳了起來,我哆嗦著從脖子裏拉出那條項鏈,把上麵墜著的小鑰匙插進鎖孔中,輕輕一擰,鎖果真哢的一聲打開了。
手塚!果然是他放在這裏的。
我掀開蓋子,把裏麵的東西全都倒到桌上大致翻看了一下,才發現原來是一堆信。封口的地方全都畫著一片楓葉,裏麵還寫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標明順序。我把信按照標好的順序一一整理好,結果發現多出了一張被小心疊成三角形的信箋紙,打開一看,上麵是手塚熟悉的筆跡。
“原本想把你存起來,沒想到卻在你走之後存儲了我的思念;
原本想在聖誕節的時候給你,沒想到卻被耽擱到了這麼一個古怪的時間;
原本想等到你放開過去接受我的時候,跟你一起存儲將來,沒想到過去卻不肯放開你。
我們總是懷著很多美好的“原本”,但生活卻總是給我們更多的“沒想到”。
麵對生活,誰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所以,我不會說“請你相信我”,因為不管你是否相信,答應過你的,我都會盡力去做到。
我也不會說“我相信你”,因為那會給你壓力,不要管別人怎麼想,你隻要做你自己就好。
我知道你回來之後一定不會來找我,所以我把這些原本就準備給你的東西放在這裏。
如果你決定離開,請你記得,我的愛和思念是可以盛開在遺忘之後的。
如果你決定留下,請你記得,我一直都在你轉身便能看見的地方。”
我顫抖著拿起第一個信封,封口的那片楓葉裏麵寫著“第一天”。打開封口,裏麵掉出一張照片,拍的是我家的屋子。夜晚,沒有亮燈,漆黑一片,隻有門前的路燈亮著。翻過照片,後麵寫著一行小字:“不開燈的房子,叫做孤獨;看房子的眼睛,叫做等待。你在哪裏? 國光”
第二天。
曙光微露的清晨,巷口的拐角,空蕩蕩的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轉過這個拐角,會看到你嗎? 國光”
第三天。
仰拍的教學樓頂樓天台,灰色的水泥建築硬生生把湛藍的天空割去了一角。
“雲飄過的時候,好像還能看見你飛揚的裙角。 國光”
第四天。
一扇掛滿雨絲的玻璃窗,外麵是灰霾的天空。
“像你哭泣的眼睛……還在傷心嗎? 國光”
第五天。
夕陽下的鐵軌,反射著耀目的光芒,向遠方一直延伸開去。
“如果我沿著鐵軌一直走下去,能不能到你身邊? 國光”
第六天。
從東京鐵塔之類極高的地方俯拍的東京夜景,璀璨的燈火如繁星般布滿大地。
“從高處看,我們生活的地方也可以像星空一樣美麗。可惜,喜歡星星的人不在。 國光”
第七天。
層林盡染,滿山的紅葉,幾乎要把澄澈的天空都點燃。
“睹物思人。 國光”
第八天。
東京街頭形色匆匆的人群。
“總覺得下一秒就能在人群中看到你。 國光”